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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亭儿不过是心狠些,却远远不及闻颐毒辣。虽殷罗也信奉孝道与仁义,但却不觉得闻亭儿此举有什么错。闻家避世,家风诡秘,与江湖风气也并不一致,闻家不讲人情味,只讲一个适者生存,闻颐亲手杀了闻亭儿的父母,如今闻亭儿亲手杀闻颐,怎么看都有些风水轮流转的意思,再加上那些同辈的姊妹们早就看闻亭儿不顺眼,曾有一天趁她睡觉的时候还合伙刺杀过她,也就是闻亭儿命大,没伤到要害,不然也早就归西了。

殷罗想,闻家人互杀这个局面迟早会出现,闻亭儿只是做了先动手的那个人。

江湖诡谲,那又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闻家,想活下去就必要杀死竞争者,如同狼群遭遇寒冬,吃着同类的肉才得以苟延残喘到下一个立春。

“若是那些联结的江湖人真杀去湘西怎么办?闻亭儿她还没你高,身体又不是很好,她能顶得住吗?”聂人犀问。

殷罗想了一瞬间,抬眼看两人,她坚决道:“我会召集长林崖中弟子拦截他们,想去湘西,必过江南。我是她三姐,她想要活下去没有错。纵然与整个武林反目,这一遭,我也定与她一同承担,我想,不光我会这样做,我大姐、二哥,小五,还有阿玉,都不会袖手旁观。”

池临静笑了笑,“早听闻长林崖六子感情深厚如同手足,今日倒是得见了,义妹屠杀自家满门,哥哥姐姐们纵然与江湖反目也要相助,真是不可多得。”他神神秘秘的看了殷罗一眼,又道:“不过你也不必传信给长林崖了,你那四妹很有骨气,接下了联结门派的应战书,还放话说,就将比试定在苹都城的武林剑会。她说,敢对她下战书的,都得死。”

青袍公子叹了口气,“还放话说,再有不服的,她将人家满门一起屠了。”他微微耸肩,看样子对闻亭儿这行为很是无奈,无奈到不知道怎么形容。

上一次在靖阳官道,闻亭儿火烧靖阳驿的时候,池临静还只是觉得这丫头是乐于斩草除根,没想到这才半年,她连自己家都连根拔起了。

当真是为数不多的……狠人。

“额……”聂人犀倒吸一口凉气,觉得牙缝有点冷。

殷罗扶额,一瞬间没话了。

这时候三人也到了各自房间门口,多金公子聂人犀已经非常体贴点了饭菜,让小二备到自己的房间,他招呼殷罗与池临静跟他进了屋子,三人在红木圆桌前坐下,看着那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才发觉都有些饿了,三人也不是为难自己的人,坐下便边吃边聊。

“玉如意什么时候才能从孤山赶过来跟咱们团聚啊。”聂人犀咽下一口醋鱼,嘀咕一句。

“你想他了?”池临静细嚼慢咽完一口才回话。

“倒也不是,这一桌子菜足足有十五两银子了。”聂人犀放下馒头,掰着手指头开始算,“听说那苹都剑会还有七八日才开始,假如咱弟兄三个在苹都待十天的话,就要吃三十顿饭,三十顿饭如果顿顿十五两,那就是四百五十两,加上咱们住的这房间一晚上也要二十两银子三间房住十天,又是约莫六百两,来这一趟苹都我得花出去千两白银,且还不算在城里看见什么新鲜玩意、送给小乞丐的那些零碎……”聂人犀一算起账来就没完没了的,却没发现自己掰着手指头仰着面看天念念有词的时候殷罗和池临静已经快将桌子上的菜洗劫一空。

“若是玉如意在的话,他没准儿会发发慈悲跟我平摊,总也指望不上您二位,一个坐拥南夏国库出门却不带钱,一个称霸江南也不吃霸王餐,”他阴阳怪气的拿起筷子,刚要伸手夹菜,目光却停留在面前那几个盘子的汤底上,聂家少爷终于怒了,他一甩筷子,“啪”的一声站了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已经吃完抱胸望着他表情平平的殷罗和正在优雅的用手帕擦手的池临静,“你们俩吃完了?吃完了?”

“嗯,饱了。”殷罗微笑。

“有些撑,吃的还是有些快了。”池临静放下手帕。

“你们吃完了我吃什么?”聂人犀急了。

殷罗眨了眨眼。

池临静扶额思考。

殷罗突然伸了手,将面前的糖醋丸子盘子拿了起来,然后放到了聂人犀的眼前,那里面还有一个残存的丸子,孤单的留在盘子里,似乎很希望被人吃掉。

“吃吧。”她一副好心人的样子。

聂人犀微微抿嘴,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两声,他深吸一口气,大开大合的撩袍子坐下,忽然跟河东狮子吼一般朝门外喊:“小二!再给本少爷上桌菜!”

他大意失荆州!就该吃完再算账的!他恨哪!

他平等的仇视坐在这桌子上的除了他以外的每一个人!

池临静轻咳一声,“这可不怪我俩。”

殷罗立马接话:“是你自己光算账不吃的,我们以为你吃饱了。”

“我他妹的……”在殷罗逐渐变得凶狠的视线下,聂人犀强迫自己改了口,他面上挂起僵硬的笑容:“看你们吃的开心我就很开心了。”

殷罗满意的点了点头,抱胸侧开房门,回隔壁自己屋了。

池临静看了聂人犀一眼,不顾他的暴怒,拂袖慢悠悠的沏上了茶。

不是那风灵苦丁,而是那看起来清香至极的三山玉叶,看着那氤氲的茶香徐徐升起,他的神色越发平静,只是眼底越发深沉了。

夜二比他们先进城一步,打探了不少消息。除了明昉和亲、闻亭儿狠心杀祖母这两个消息外。还有一个,便是有关殷罗所说的那在麒麟木丢失那一日,曾经在上京城出现过的戏班子,它销声匿迹十三年,而今终于凭空出现在苹都,未见班中一人,只贴了宣告全城告示,说班主云游路过苹都,恰逢武林剑会,想为这盛事添一些喜气。

余下的消息就又没了,也没说要在哪儿搭台唱戏,也没说要唱什么曲目,他们就像风一样,吹来一瞬间确实是吹来了,但吹走后就让人分不清它到底有没有吹过来。

且夜二打听的消息中还有一条,有人说这戏班子名字很是怪异,竟然叫做蚍蜉。

寻常戏班子起名大多就是什么牡丹班、杨柳班,再高级点的叫什么阳春班,能进皇宫唱的也就只是叫梨园班。池临静活了二十年,还没听说过会有戏班子叫做“蚍蜉”的。

蚍蜉撼大树。

他们是哪个蚍蜉?又是想撼动哪一棵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