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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社员会秀萍认包荒圫,蔬菜园忠礼夜捉毛贼1

忠仁拎着马灯,领着众人,来到九队场上,先是在十几个草堆根下找个遍,队房的旮旯里也寻了,有人道:队房后面有两间旧猪圈。忠仁移灯过去,土脚砌的两间猪圈,上盖早已通望通,只剩下三堵墙,东倒西歪,随时都会有倒塌的危险,东北墙角堆放着一小堆穰草,估计是行好事的男女之为,忠仁提着马灯,拔了稻草,只见大牛拱在草里呼呼大睡,忠仁将马灯递给秀萍,抱起大牛回家。

忠志忠礼一人撑船一个用罗钓在河里打捞,听人说大牛在九队场上找到了,忠志道:我先上岸去看看,你把船撑回去。忠志行至半路,见一帮人打灯着火在河浜路上过来,前面的正是大哥抱着大牛,忠志接过大牛,到家,赵家屋里围着不少人,忠志放下大牛,心头来了一股子气,将大牛重重地放在地上,抽出裤腰皮带,小丽一把抱住大牛,骂道:没怂本事,拿侠子撒气呢。大牛早已醒来,见忠志要抽他,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广后大爷道:侠子找到了就行了,夜头早晚不要吓着侠子。说罢招呼自家人回家,众人见大牛不碍事,也纷纷而回。忠仁送至门外,道声:难为大家了。赵妈妈本想数落忠志一顿,看两口子在气头上,心想省事无事吧,过去搂住孙子,对儿子媳妇们道:都弄晚饭吃去。士英秀萍上锅烧了晚饭,将粥盆端上桌子,忠仁道:米还没沤开呢。赵妈妈道:喝两碗早点睡觉去,忙累了。又对忠仁道:我明个千个工分都不去挣了,在家带侠子,今个晚上侠子统统丢给我带,你们去睡个安稳觉。赵家人吃了晚饭,洗了手脸回房休息,忠志小丽少不得又是攀了几句,不是碍着哥嫂在西头房,又要扛嗓吵唠一番。

河工结束了,生产队照旧是?泥筑渣沤绿肥。麦子渐渐的黄了,正是:田家少闲日,五月人倍忙。夏收夏种又要开始了,人们少不得备好工具,养足精神,小麦一开镰,连上茅缸的工夫都没有。

话说一日雨天,社员们都在屋里休息,傍晚时分忠仁去大队开了个会,回来的路上,忽见队里麦田墒沟有积水,遂拿了铁锨到田头开墒沟缺子,老远看见一只野兔子窜过来,伏在田头的麦棵里,忠仁提着锨,猫着腰,悄悄地走过去,田头的麦子被兔子揉成了窝,兔子大半个身子埋在窝里,只露出屁股和尾巴。忠仁到得近处,举锨猛扑下去,兔子觉得动静,缩回身子想掉头而逃,不想头正中忠仁的铁锨,顿时麦田里淌了一堆血来。

忠仁拎着兔子喜滋滋地回家。一家人享受美味,兔子肉端上桌子,满屋子扑鼻子香。还没等大人动筷子,肉便被侠子抢光了,忠信不小心把个饭碗打翻,赵妈妈骂道:小狗掉下茅厕缸,慌了前爪子了。忠信只吃了两块没肉的骨头,还被妈妈奚落两句,心里懊遭,秀萍装了碗粥,坐下喝了一口,闻到兔子肉的腥味,顿觉胃子不舒服,要吐的感觉,便放下碗,回东屋。赵妈妈对忠礼道:去看看她。忠礼起身离开,小丽道:他四妈好像拣嘴了。赵妈妈道:这两天早上我也看她干打哕。忠礼随后也跟了去东屋,忙问秀萍道:怎么了?秀萍坐在铺旁边,平息了一会儿,道:没什呢,就是闻见兔子肉犯胃,你先去吃饭吧。忠礼道:没事就一起过去,你不去吃,妈又要焦心思。秀萍忠礼回西屋,忠仁等大多数人已吃好饭。忠仁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士英道:你现在烟瘾越来越烂了。小丽取笑道:饭后一袋烟,赛过活神仙,大哥是不是的?忠仁道:你大嫂看我吃烟就着气,你还在后面挑着。赵妈妈道:吃香烟传你嗲代,你嗲那会儿饭碗一推就摸旱烟袋,兄弟几个就你把你嗲代传下来。士英道:吃烟有什呢好处,一啪一冒,尿屎落不到。忠仁灭了烟道:我去喊人到队房开会呢。小丽道:开个会多少工?忠仁道:老规矩,两三分工。小丽道:我马上也去。赵妈妈道:你不要带侠子了?忠仁道:你们妯娌就不去开会了,带侠子睡觉,把妈妈歇歇,他三妈你没事去听听。秀萍应了一声,便去锅屋洗手脸。

队房西墙壁挂着两盏马灯,男人们蹲在昏暗处抽烟吹牛,几个妇女则坐在灯下纳着鞋底,一边在拉呱。田大翠手捂着肚子道:这两天肚子有些隐隐地疼。成美打趣道:紧干的?是不是要男人弄大发了?大翠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又道:这些天身子不太干净。蹲在不远处的吴文喜岔嘴道:王学军还能憋得住呀,看到你厚嘴唇子心里就作痒了。大翠朝他白了一眼,骂道:狗咬虱子瞎嚼蛆。秀萍从外面进来,放下小板凳,在大翠身边坐下来,说道:他嚼你什呢?成美道:说她两口子恭喜的话呢。大翠道:要说就说我们这位呢,才尝到滋味,肯定是每天早早地熄了灯。秀萍红着脸,不着声,一旁的三梅子打抱不平:胡死了,人家可是本庄姑娘。大翠对三梅子道:你不胡,你家侠子怎么养下来的。成美道:秀萍二姑,几个月了该怀住了。大翠道:看她脸色,像是有了的。秀萍道:这几天不想吃饭,一早起来干打哕。成美道:把肚子搂起来给我们看看。秀萍笑骂道:死过开去。三梅子道:人家还没养过侠子呢,哪像你养了几个,肚子跟老母猪似的。秀萍道:生过侠子就不一样了?大翠道:姑娘姑娘不要犟,养了侠子就变样。众人笑了起来。忠仁从外面进来,说道:在一块就没得正言。成美道:说你家弟妹子了,就护起短来了,真是千个猪瓜子往里弯。忠仁道:废话收起来,下面开会,今个儿开会讲两件事,第一件呢,马上就大忙了,这里就不多说,希望大伙儿养足精神,做好思想准备,大干苦干一个月,打好四夏大忙这一仗。话音未落,二墩子咕噜一个屁,二墩子呐呐说道:肚子不好,出去解个手。大伙儿掩鼻而笑。

忠仁道:大伙儿严肃点,再说一件事,上面的政策松动了,允许农民在自留地里长植,根据公社党委的指示,要求尽快地原先属于大伙儿的自留地归还给各家各户,明天我们生产队班子再研究一下,把几块旱地重新分给大伙。社员的在底下纷纷议论开了,有人道:这下好,有块地方可以自由自在长东西了。有人附和着:就是的,长些油菜黄豆榨榨油,也能长些山芋萝卜什么的,抵抵口粮,省得再去北集上拾人家二告山芋。有人顺便谈起拾山芋被人家放狗咬的趣事。吴文喜问道:什么时候能分呀?忠仁道:旱地上还长着集体的麦子呢,等麦子割完就分,具体事宜,生产队班子再拼头,还有一件事,队里在外荡的两块公路圫,现在被框到圩子里头了,每年荒草长得人把高,前两年忠礼刨过园,后来被割了尾巴,至今一直荒在那里,我想荒在那里也是荒,倒不如哪个要长,去长去,每年多少交生产队些个钱。吴文喜道:那块地方薅草还要几个工呢,几年没长庄稼,草都结住根了,我看头两年不要钱。有人接着道:倒贴钱我也不种,再来个运动,还把人吓死呢,白搭一夏汗水小事,弄不好还丢了小命呢。忠仁道:不想种的不要说风凉话,想种的人酝酿酝酿。大伙儿不再作声,抽烟的抽烟,打瞌睡的打瞌睡,妇女们纳着鞋底,良久,一个人不紧不慢地说道: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包呀?文喜道:声音大些,跟个没吃晚饭似的。那人放大些声音,又说了一遍,众人才听得真切,循声望去,一个瘦老头儿,裹着个灰竹布春秋衫,坐在队房门口外,嘴里叨着小烟袋,一吸一吐,话音混在烟雾里飘进屋里。

此人算不上是个老头儿,不过四十七八岁,看上去长得有些沧桑,姓蔡,原先在粮站工作,据说还是个副站长,一则喜欢赌钱,二来因为男女关系,被单位辞退回家,人称遢货,家住庄头涧河堆上,三间土脚房子,两间笆搭的锅屋,收拾得倒也干净,平时院子里一根草丝儿都没得,他人瘦小,加之从没做过农活,回队里几年基本上不下田干活,家里就靠他女人和个十七八岁的大闺娘挣工分,还有个小闺娘一个儿子在上学,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小时候他上过几年私塾,识得字,平时闲在家里看看报纸听听广播,政策上比别人了解的多。估摸着以后的政策不会再有什么大的运动,在家闲着无事,想弄块地长蔬菜,换些零用钱,早在几年前,他就想包下那块地的。当时赵家小四子是大队红人,自己刚被清退下来,听说赵忠礼包了,不敢去招惹赵家,遂打消了念头,后来有些幸灾乐祸,庆幸自己没去包地刨园,否则被红卫兵又抓了个把柄,一辈子都没得翻身,这回他也没有轻举妄动,等等动静再说,见长时间没人发话,才问了那么一句。

忠仁听了说道:现在又不是过去认什么成分的,只要你交队里钱,外队人也可以的。老蔡道:那我算一个。吴文喜道:什么算一个呀。老蔡道:没人包我自家搞,还有人想的话,我们就合伙。忠仁对大伙道:还有哪个想包的?过了一袋烟工夫,无人应声,忠仁道:看来没人承包了,要的话,现在就认下,散了会以后就不允许了。秀萍站了起来,说道:我算一个。忠仁先是一愣,想说什么没说出口,只是轻描淡写地来句:噢,王会计记下来。又等了会儿,并无其他人报名,忠仁便宣布散会,众社员说说笑笑叽叽喳喳回家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