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盛赞的讲述中，宋清聿知道小师傅应该是没少使用计算机的。
傅思珩留在数字世界里的痕迹应该不少。
可是，昨天她在等风知南的调查结果时，还是没忍住让【天虹】查了傅思珩。
【天虹】的查询结果，除了宋清聿自己手机里的一张画像照片，就剩盛赞说过的那一个旅游攻略里某张照片中占幅不到十分之一的画像。
按照小师傅的设想，【天虹】应该可以捕捉到从有数字信号以来的所有信息，认为删除的也逃不掉。
可为什么傅思珩的过往却消失得一干二净？
在宋清聿没有接触【天虹】编写之前的【天虹】代码，宋清聿没有看过，也没有“检查”过，因为没有运行bug。
小师傅肯定在最原始的【天虹】系统里，插入了一段阻止【天虹】查找傅思珩的东西。这个东西，强大到甚至可以“推翻”【天虹】自身存在的逻辑根基。
这就是傅思珩这个计算机天才的逆天操作吧！
这一刻，宋清聿觉得小师傅要是继续活着，【天虹】3.0也许早就成功了！
想了这些，宋清聿没想要翻看小师傅编写的【天虹】代码。既然小师傅想让傅思珩“消失”，那她为什么非要把她放在阳光下暴晒呢？
“盛赞，你说你了解小师傅。可你为什么要把她想得那么坏？你为什么一方面要秘密地寻找她，一方面又编造谎言抹黑她？”
当宋清聿看到那些采访报告里，有人说到傅思珩因为钱拿了公司的研究成果潜逃了，还把成果卖给了发达国家。有人还说她利用手中的技术，做起了黑客，去了国外的黑客组织，专门帮人干坏事。
“你连这些都能问到？我还是有些低估你了。”
“小师傅已经入庵为尼不问世事了，你却不放过她。你父母的事儿，难道最大的加害者不是你自己吗？你不想他们伤心受刺激，那你就好好地喜欢一个男人结婚生子！你不想自己纠结难受，你就别招惹傅思珩！
“你当时也早已成年了，你是没脑子啊还是脑子缺根筋啊？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自己什么家庭环境不知道？你知道自己懦弱，那就懦弱到底，把你的真实感情憋死在心里谁也不会受到伤害！
“哦，你一会儿勇一会儿怂的，你又当又立，你又爱又恨，你作死又自称受害者？说你白莲花都脏了这花！本身就是屎一样的玩意儿，非得往旁人身上蹭，臭了一群人！呸！”
盛赞听着宋清聿一个比自己年轻了二十几岁的女孩子，脏话连篇地骂自己，真不知道傅思珩怎么教育孩子的！
“这些都是傅思珩欠我的！她要是不走，总有那么一天，我的父母会自然老去，我们总会好好地在一起的！”
“呸！臭不要脸的东西！”
要是盛赞离她近点儿，宋清聿真想一口唾沫吐她脸上，什么玩意儿！
盛赞看着宋清聿，苦笑，“傅思珩真不会教孩子，一点礼貌都不懂。”
“你是什么玩意儿？你特么配得上我的礼貌吗？”
“我骂不过你。也不想和你吵和你对骂。”顿了顿，迎着宋清聿带着蔑视的凶狠眼神，盛赞道：“宋清聿，我知道，这次你是不会放过我的了。我只有一个问题，阿……你小师傅她，最后的这些年，过得好吗？”
宋清聿盯着她，脑子里都是小师傅最后那几年痛苦的样子。
小师傅是几个师傅里最有钱的，但她的钱，除了在五宝庵快断粮时会拿点出来，会在几个师傅因为宋清聿的学费书本费发愁时拿一点出来，剩下的，都抠搜着从各个地方买她所需要的零件配件。
癌细胞在她的身体里肆虐一阵消停一阵，但身体再痛，除了吃两粒止疼片，她没有再买任何的药。
宋清聿被送到五宝庵的时候，小师傅已经在确诊癌症后，到五宝庵里生活了四年了。
五师傅后来告诉宋清聿，小师傅拖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爬上了五宝庵，跪着求大师傅给她削发。一个月后，大师傅才答应为她削发，傅思珩正式为尼，法号玄静。
宋清聿没去的那四年里，小师傅除了念经，就是一个人在屋里鼓捣东西。
大师傅曾经跟她说过，既然选择了入佛门，该放下那些俗事了。可小师傅说，她这辈子活不长了，不知道哪天就醒不过来了。其他的她都可以放下，就这一个东西，她想将它实现了。
宋清聿被送上山后，六个师傅出于善心抚养她。后来宋家彻底断了跟五宝庵的联系，六个师傅也没有抛弃宋清聿。
而认为自己活不长，【天虹】进程却推进缓慢的小师傅，不忍心她最完美的作品等不到完成的那天。
在陪宋清聿长大的每一天，师傅们发现了宋清聿胆大脑子活，于是开始分工教育她。
小师傅更像是得了宝一样，拼命想要从其他师傅那里挤占时间，想把自己会的知识灌输到宋清聿的脑子里。
还好宋清聿不负她所望，四岁开始学敲代码，六岁就可以做小师傅的代码工具人了。
小师傅把【天虹】交给了宋清聿，告诉她，“【天虹】也是入了佛门的，要让【天虹】存善念，行善心，为善事。”
小师傅走的时候，已经被病痛折磨得没个人样了。她躺在榻上，捻着佛珠，嗫喏地诵着经文。二师傅三师傅和五师傅围坐在她身旁，一起诵经。
她们脸上很平静，没有一个人流泪。
只有宋清聿，在送小师傅上林的时候，哭得惊飞了林中所有的鸟。
小师傅走的时候42岁，宋清聿12岁。
隔了三十年人生的两个人，一个孕育了【天虹】，一个让【天虹】成长。
现在宋清聿手里的【天虹】，已经不是小师傅时代的【天虹】了。
小师傅的【天虹】，如果想的话，可以上交国家成为一个有用的工具。
可现在宋清聿版本的【天虹】，如果得到的人有一丝歪念，这就是个比生化武器还吓人的东西。
这也是为什么宋清聿急切地想要升级【天虹】3.0。
除了更强大，它还有自己的原则，有自己为“佛门中人”的善。“存善念，行善心，为善事”。
宋清聿看着还在等她答案的盛赞，开口道：“盛赞，你真的配不上那么美好的小师傅。你根本不知道她离开你离开海市的原因，你根本不知道她当时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