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还是以前的老管家。
“清允少爷，你回来了。老爷他们都在正厅等着了。”
“顺伯，你辛苦了。”
宋清允大步往正厅走去，目之所及，这偌大个院子，打理得还是那样好。
宋老爷子还是威坐正位，双手交叠放在了沉木拐杖上。
除了姑父陈润泽，还有在国外留学的宋清雅，所有人都在。
宋清允走近了，开口叫人，从宋老爷子到宋贤，一个不落。
宋家老宅，有几把椅子是家庭聚会时只能固定的人才能坐。现在，这椅子，空着两把。
宋老爷子看着那两把空着的椅子，又看向走向偏处落座在宋清烨身边的宋清允，眸色暗了暗，但脸色没变。
大儿子和大孙子，一个坐不上了，一个不愿意坐。
整个正厅都被沉默覆盖。
大家都没想到，最先发难的人，是陈卿珩。
“哼！宋清允，你爸出事那么长时间，你倒是挺能忍，今天才回来！挺孝顺啊！”
宋清允没接话，只是看着这个跟他同一年出生只比他大了几个月的表哥，不愠不恼，面色冷淡。
宋老爷子的拐杖重重往地上敲了一下，“卿珩！”
“外公，现在您可不能再包庇宋清允了！从他十八岁开始，他回来过几次？他心里早就没有宋家了吧！他巴不得宋家出事呢！
“宋清允，你不就是攀上了你那姐姐吗？你姐背靠风总，你背靠她，宋氏在你眼里，还有什么看头？看不上很正常。”
“卿珩！住嘴！”宋老爷子再次发话。
陈卿珩看了看生气的外公，张了嘴的话，又把嘴闭上。
宋安为什么会被带走，宋家为什么会没落，宋氏为什么会崩散，真实原因，只有他们大人才知道。像陈卿珩他们，都被真相排除在外。
宋清烨眼神怯怯地，悄悄看了两眼在他身旁坐得笔直的堂哥。看他一直不说话，宋清烨还轻轻扯了下宋清允的衣摆。
宋清允感觉到了，转头对宋清烨笑了笑，一如宋清烨印象里那个温和的堂哥。
只是，宋清允的脸转回去后，瞬间又变成了那副冰冷的样子。
十六岁的宋清烨，已经和宋清允差不多高了。但他每次看宋清允，都觉得那是他高不可攀的存在，只能仰望，难以兄弟并肩。
宋清烨一直以为，是因为宋清允是宋氏早已定好的接班人，所以一直跟他们这些姊妹比较淡而疏离。
但在他为数不多见过宋清允和宋清聿的相处中，他知道宋清允并不是待他们那样跟宋清聿相处的。他看宋清聿的眼神，他对宋清聿的动作，有着姐弟之间特有的亲密。
宋老爷子看着宋清允，“清允，你这次回来，是找了那谁，有办法能救你爸出来？”
“没有，爷爷。爸爸和宋氏的事情，我是不会找姐姐帮忙的。不管是谁，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相应的代价。”
从宋清允进门开始，就隐忍着没敢哭的沈婉宁，一听这话，终于忍不住了，哭着就朝宋清允那边走去。
“清允，那是爸爸啊！爸爸现在一个人在那个地方，会遭多大的罪你知道吗？他这辈子，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沈婉宁拉开宋清烨，坐在了宋清允身边，拉着宋清允的手，“清允，你问问清聿，她要是想要道歉，妈给她道歉，妈跪下来求她原谅。”
“妈，姐姐不需要道歉。不是什么事情，一个轻飘飘的道歉就可以过去的。”
“清允，你是爸妈的儿子，你是宋家人啊！妈知道的，妈知道清聿她肯定有办法的！清允，你要是不愿意求她，你告诉妈妈，她在哪里，妈亲自去求她，好不好？”
宋清允手被沈婉宁握得有些生疼，但他没有抽开，任由她抓着握着。
他可以选择不帮，但这也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他做不到一把把她推开。
“妈，姐姐只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而已，她帮不了任何人。”
“你骗人！清允，妈知道你跟你姐姐感情好，所以你恨妈妈，对吗？只要你愿意帮忙把爸爸从那个地方放出来，你怎么恨妈妈都行。”
宋清允叹了口气，抽出了一只手，俯身向前，抽了几张纸巾。看了看沈婉宁早已哭得红肿的眼睛，最后还是把纸巾放在了她的手里。
“妈，我谁都不恨。爸爸的事，我帮不了，姐姐也帮不了。”
“哥！你就是这么当儿子的吗？你就这么狠心，眼睁睁看着爸爸受罪，看着妈妈每天以泪洗面？你就这么冷漠地看着我们所有人都挤在这老宅里？”宋清颜气冲冲地道。
“你是在这个家里被强宠万爱长大的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忘恩负义！也不知道宋清聿那个贱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自从她回来，你就变了，变成我们都不认识的宋清允了！”
宋清允冷冷地看着和自己隔了个沈婉宁的宋清颜，他的亲妹妹。
宋清颜拧着脖子，抬着下巴，“哥，我才是跟你一起长大的妹妹啊！我从小就跟着你，可你对我跟对堂姐表姐她们一样！你从来不愿意给我这个亲妹妹多一点点的特殊对待。可宋清聿那个贱尼姑一回来，你每天都在讨好她！对她笑得像只哈巴狗一样！凭什么啊！我也是和你一个爸妈生的啊！”
宋清允挣开沈婉宁的手，站了起来，往前一步，抬手就一巴掌打在了宋清颜的脸上。
这是宋清允第一次这么打人，打的还是自己的妹妹。
“你竟然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你敢再说一句姐姐的不是，我打的，可就不止这一巴掌了。”宋清允的声音，冰冷如霜。
宋清颜呆愣着看向宋清允，甚至忘了哭。
她觉得面前的宋清允，是另一个宋清聿。一模一样的眼神，如出一辙的语气。
既然站了起来，宋清允就没有再坐下。
他一一看着自己的亲人们，这些曾经他认为最亲的人，却可以抱在一起去伤害一个小辈。
现在，却希冀曾经被他们伤害的人，去救一个罪大恶极的加害者。
宋清允突然觉得人生很讽刺。
宋康对上宋清允看过来的眼神，也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看着自己的人，不是宋清允，而是宋清聿。
他不敢说话，也不想说话，半句话都不想说。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宋清雅可以安稳毕业，然后嫁个不错的人家，救济救济他，他就还能过完他的一生。
或者，期待宋清烨能有出息，有能力养着他这个爹也行。
宋贤被宋清允看得有些不自在，挪了下屁股。
她自己的生活，因为宋家的事，现在是一地鸡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