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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华又待了一会儿,就下楼吩咐人去准备饭食。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做好的饭菜就被送了过来。

苏潇这次出来带的都是能打的手下,只香草一个丫头,也忙活不过来这么多人的饭食。

之前在永昌府住着的时候,苏潇是从外面请的两个做饭婆子。

如今底下做饭的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弄出来的东西难免粗糙,也很简单。

只煮了一大锅粥,配着客栈里面原本就有的酱菜,还有白日里卖剩下的馒头和包子。

严华挑了最好的给苏潇送过来,也不过就是三个包子和两碗粥,并一碟小咸菜。

不过也够吃了,毕竟苏潇现在也没什么胃口,就都紧着袁相柳。

“你手不方便,我喂你吧。”苏潇端起粥碗,看到袁相柳手臂上缠的布条,递出去的碗又收了回来。

袁相柳失笑,“只是小伤口而已,不至于限制活动。”

他嘴上这么说着,眸中多了几分兴味,道,“不过偶尔扯动伤口还是有些疼的,潇潇代劳也好。”

苏潇听他这么说,更是义不容辞,去窗前的盆子里面用清水净了一遍手,然后才坐回床边。

她拿着包子送到袁相柳嘴边,“先吃两口包子吧。”

袁相柳忍着笑,张嘴咬了一口,慢慢咀嚼,期间目光一直没离开过苏潇。

他只是伤了一条手臂,另一条手臂却还是完好的,只是苏潇这会儿大概是有些心神恍惚,竟完全都没有意识到。

包子是素馅的,味道还不错,袁相柳吃了两口,示意苏潇,“潇潇也吃一点吧。”

之前那一战消耗不少,连他都觉得饿了,苏潇这会儿肯定也是腹中空空。

苏潇没什么胃口,不过为了保持体力,也还是凑上前咬了两口。

她这会儿心思乱七八糟,又担心着袁相柳的伤,又牵挂着袭击的内幕,同时也觉得这地方不十分安全,想着一定要尽早进京。

这么多事儿挤在一起,根本无暇他顾,完全都忘了,这是袁相柳刚刚要咬过的,直接就在上面咬了两口,吃进嘴里之后才意识到不对劲,垂眸盯着包子上的牙印儿。

苏潇有一瞬间的沉默。

袁相柳道,“再给我吃两口。”

苏潇下意识把包子递上去,然后就看到袁相柳在自己刚刚咬过的地方咬了两口。

“……”她吃了袁相柳的口水,袁相柳又吃了她的口水。

苏潇这时候都顾不上不好意思了,只是有些呆呆的,停顿片刻后,干脆破罐子破摔地把最后一点儿包子塞进嘴里,然后端起粥碗喂袁相柳喝粥。

大概是惊心动魄的经历总能让人看开一些东西,她现在只要能够和袁相柳都平平安安,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小心思和小情愫,却显得都不那么扰人心乱了。

……

之前夜袭初起的时候,时间就已经过了子夜,而经过这么一场乱战,又休整了这么多时候,两个时辰悄然过去。

两人吃过饭之后,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严华也把药熬好了,端过来给袁相柳喝下。

而后鲁鹤年便过来找苏潇,商量着出发的事儿。

“外面已经天亮了,这客栈都是烧焦的味道,想来大家也是休息不好的,不如早点儿起程,这样赶在午后就能到达京都,到时候自然有好地方歇着。”

鲁鹤年的想法与苏潇不谋而合。

而除了这些原因,苏潇在这里待着也不放心,怕之前那个丧心病狂的幕后主使卷土重来。

虽说他们现在人手不少,但好些都已经负伤,若是对方派来多一倍甚至三倍的人手,到时候他们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之前那样的恶战,苏潇可再不想经历了,于是便和鲁鹤年统一了想法,让人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着急起程,众人收拾得都很快,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就把东西都搬上了马车。

此时天已经越发亮了,太阳从东边缓缓初升,马车队伍浩浩荡荡离开小镇。

苏潇还是和袁相柳共乘一辆马车,离开小镇不久,她就因为过于疲惫感到困倦。

她看得出来袁相柳也很累了,只是他们的马车不如鲁鹤年的马车那么宽敞,两人一起有些躺不开。

苏潇拽了拽袁相柳的袖子,道,“小柳,你躺我腿上休息一会儿吧。”

说着,从旁边拿了个软垫儿,垫在腿上。

袁相柳没有拒绝,从善如流的躺了上去。

苏潇拍了拍他,“睡一觉吧,等醒的时候估计就到京城了。”

“恩。”袁相柳应了一声,闭上眼睛。

他其实更想趁着这个机会逗一逗苏潇,只是大概之前耗尽了体力,这会儿他觉得眼皮沉重,没那个精神,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马车摇摇晃晃地行驶着,苏潇也有些昏昏欲睡,靠在车壁上没一会儿也睡了过去。

隐约间好像还做了几个梦,乱糟糟的记不清楚。

突然,马车车轮压到石子,一个颠簸,苏潇整个被颠了起来,瞬间醒了。

她清醒之后,马上去看腿上躺着的袁相柳。

好在她下意识的反应比较及时,将人给搂住了,袁相柳没有从她腿上滚下去,也没撞到。

苏潇悄然松了口气,然后发现袁相柳居然这么大动静都没醒。

袁相柳平时可不是觉沉的人,是太疲惫的原因吗?

苏潇伸出手,轻轻在他脸上碰了碰,还没开口叫人,就发现触手滚烫,袁相柳的皮肤好热。

苏潇赶紧又摸了摸他的额头,也是滚烫滚烫的。

袁相柳在发烧!

苏潇心下一沉,赶紧将人抱起来,叫了两声。

“小柳!小柳!”

袁相柳并没有反应,好像陷入了深度的昏睡,呼吸清浅。

苏潇急了,伸手掀车帘子朝外面的车夫吩咐,“停车,快停车!”

车夫是她手下人,自然是听她的,马上就勒着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

前后的队伍也都跟着停了下来。

此时队伍已经行到半途,再有两个时辰就能到京城了。

“夫人有何事?”车夫问。

“小柳发烧了,你快去把章大夫请过来看看!”苏潇急道。

车夫得令,赶紧跳下马车去寻章大夫。

之前出发的时候略微匆忙,车夫也不记得章大夫坐的哪辆马车,连着掀了两次车帘,才在第三辆马车上找到章大夫。

章大夫听说袁相柳发热,赶紧拎着药箱往前车去。

鲁鹤年也在这时过来查看情况。

苏潇已经无暇他顾,紧盯着给袁相柳诊脉的章大夫,“小柳怎么样?是不是之前中毒的原因?是毒素还有残留吗?他会不会有事?”

“夫人稍安勿躁。”章大夫眉头紧锁,又仔细检查了一番,道,“瞧着应该只是寻常的风寒,这一路奔波,主君难免水土不服。”

“主君的身体底子不好,年幼时亏损太多,这两年虽然经过调养缓过来许多,但底子仍是薄弱,根基实在脆弱,这毒素多少也有些残留,使主君体弱,如此病来如山倒,但应该是没有性命之危的。”

章大夫虽然如此说,对自己的医术也自信,但保险起见,还是请另一位军医也过来瞧瞧更稳妥。

袁相柳此番受伤,很大程度是因为受累,鲁鹤年心中有愧疚,自然无不上心,赶紧就把军医给叫了过来。

一番诊治之后,军医给出了和章大夫差不多的说法,并且开了一剂伤寒祛热的汤药。

之前严华去药铺的时候弄了不少药材,此时也还有剩余,章大夫挑挑拣拣了一些,结合了两个人的方子,抓出了一副药,让下面的人去熬。

马车狭小,袁相柳这样子,显然是不太适合继续前行的,这马车也没法让他舒服养病。

但是他们此时在荒郊野外,若是入夜之后还到不了京城,只怕另有危险,所以只能咬牙继续前进。

为此,鲁鹤年将自己宽敞的马车让了出来,给袁相柳和苏潇坐。

这辆马车宽大是普通马车两倍,里面铺了不少软垫,还算舒适。

其次再叫车夫慢行,尽量避开路上的坑坑洼洼,可以相对平稳地撑到京城。

“等到了京城,苏姑娘和袁公子可以暂时住在老夫府上,到时我再让人进宫请个太医出来,给袁公子诊治。”鲁鹤年道。

苏潇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了,“那就劳烦鲁大人了。”

“客气,袁公子受伤也是因为老夫的缘故,能尽绵薄之力,老夫心里也能安然几分。”

鲁鹤年让人去把自己那辆马车收拾出来,里面的小茶桌和一些琐碎东西全都移到了苏潇这辆马车上。

两个人抬着袁相柳送到了大马车上。

苏潇也紧跟了上去,上车后把软垫重新铺了铺,更平整舒适一些,让袁相柳躺得更舒服。

马车继续向前,车夫有意放慢了速度,倒也还算平稳。

苏潇看着袁相柳面色苍白、了无生气地躺在那儿,眼眶渐渐红了。

她不知道章大夫是在安慰她,袁相柳如今发热昏迷是不是真的和中毒没有关系?

她很想相信章大夫说的,但是看着袁相柳这样子,却无论如何都没法放心。

她不懂医术,所以忍不住怀疑那两人会不会诊治得不够清楚。

袁相柳真的只是普通风寒吗?

万一……

苏潇不敢再想下去,她发现自己承担不了那个万一。

她害怕这种想象,便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接过外面严华递进来的浸过冷水的布巾,覆盖在袁相柳额头上。

“药还没有熬好吗?”苏潇问严华。

“还没有呢夫人,才刚熬上,总要半个时辰才行,不然药效也下不来。”严华隔着车帘回答。

是吗?原来才刚刚熬上吗?

苏潇自己心烦意乱,度日如年,感觉好像已经过了很久。

“水已经有些温了,我去再换一盆,顺便看看那药,夫人有事叫车夫找我,我即刻就来。”严华又道。

苏潇点点头,然后才反应过来有车帘隔着,开口道,“你去吧。”

严华跳下马车离去。

苏潇又拿了条干布巾,帮袁相柳擦头上和身上出的汗。

这么一会儿功夫,袁相柳就出了许多的汗,连衣服都被浸湿了,他身上还盖着个被子,章大夫交代了不能吹风,苏潇也不敢随意掀开。

她一手撑着软垫儿,伸手在袁相柳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发现比刚刚还热了一些,更是心急如焚。

这药真是太慢了,不管袁相柳是不是因为毒素影响,哪怕就只是普通的风寒,烧成这样也很容易有性命之危的。

苏潇心中酸楚,吸了吸鼻子,那种想哭的感觉止都止不住。

就在这时,她感觉袁相柳的手轻轻动了一下,睫毛也跟着颤动了两下。

“小柳,小柳,你醒了吗?”

苏潇扑到他身前,抓住他的手,紧紧握着,“小柳你看看我,你醒了吗?”

她话音才落,就看到袁相柳缓缓睁开了眼睛,顿时又惊又喜。

“你醒了小柳!太好了!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从前生病的时候,爹爹和娘亲都会给她做很多好吃的补充体力。

有了体力,身子自然就好得快了。

她不懂艺术,也不知道这时候自己能做什么,只想着让袁相柳多吃点儿东西,或许有好处。

然而袁相柳并没有什么反应,好像是还没有完全清醒,眼睛睁了一会儿就又闭上了,轻声吐出了几个字,声音太低,苏潇也没听清说的是什么。

她往前凑了凑,把耳朵贴到袁相柳唇边,“你说什么?你是想要什么吗?”

“潇潇,别怕。”

袁相柳低声喃喃,很轻柔的两个字,却让苏潇一阵心酸,忍了好久的泪崩溃地流了出来。

“你快点儿好起来,我就不怕了。”苏潇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的看着袁相柳,压抑克制着声音说。

“别怕……”袁相柳神智并不是很清醒,只低低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过了好半天,他缓缓抬起手,落在苏潇脑后,压着她低下头。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苏潇额头上。

“别怕……”

苏潇心尖颤了颤,眼睛眨了眨,睫毛上面粘着的泪珠悄然滚落,她微微睁大眼睛,看着袁相柳。

袁相柳的手从她发丝上滑落,垂落身侧,眸子迷离半合着,显然不十分清醒,呼出来的气息非常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