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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予怜惜地望向对面的容不尘。

心上人历劫归来,成功飞升上仙,和上界战神更是一段传世佳话。

可怜痴情人儿容不尘,几世相随,佳人离去还默默守护。

更是为了心上人一句“魔域原来这么美啊,真想这样的平和永存”,励精图治。

可是后来啊,他还是败在心上人的剑下,为了一个她所愿的“平和盛世”,甘愿永坠地狱。

容不尘被时予眼神刺激到,浑身鸡皮疙瘩。

她看他的眼神,是心疼?

她为什么心疼他?

这次,容不尘笃定,他们是认识的,起码时予是真的认识他。

他直勾勾望着时予,带着审视的意味。

垂下眼,时予心绪不宁。

容不尘万剑穿心,惨烈狼狈的模样,此刻占据她的脑海。

他打晕了她,独自前往他的刑场。

待她醒来,四洲海平,魔头永封十八层地狱,天下怎不欢呼雀跃。

如他所愿,盛世永存,她后来也成功飞升上界,位列仙班。

只是盛世一片,唯独她感受不到片刻祥和与心安。

她时常想起,魔域里他给她垒成墙的灵石灵器;他逼着她吃所谓的仙草灵芝、喝琼浆玉露。

如今她再也不缺灵气修养,修为的兴致却不高,比不得在魔域每个勤加修炼的日夜。

因为,再也没有谁来督促她了,也没有人每个清晨为她收集雨露了。

她为了活命,留在他身边,她想报恩来着,却不想,这恩情她是一辈子都无法偿还了。

太多了,他对她的好,她再也没办法回报了。

时予念此,忽然眼眶湿润。

容不尘身子僵硬,有些手足无措。

刚还一脸心疼地看他,怎地一转眼就哭了?

他可什么都没做啊!

莫非是自己眼神太恐怖,吓到她了?

这不怪他胡想,实在是岁月漫长,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女子哭。

他递给时予一方手帕,有些恶声恶气。

“哭什么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座怎么你了。出息!”

时予没接过手帕,胡乱抹了把脸。

“怎么不是你,都是因为你。”

后面五个字她哽咽着说完,都是因为他啊,百年来她未曾安稳睡过一觉。

她很少哭的,出生于渊荒那样的地方,她知道哭是没用的。

她只哭过三次。

第一次是容不尘把心上人带回魔域养病,她被冤枉下药毒害他的心上人。

她气不过,和冤枉她的那只蜘蛛妖打了起来,输了之后,被容不尘骂没出息。

他说:“我相信你,时予是光明磊落的,旁人不信你,我信你!”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哭了,也是她哭得最厉害的一次。

以往不是没被冤枉过,偏那次她委屈至极。

第二次是她最不愿意回想的一次哭泣。

她只记得,等她赶到的时候,容不尘一身红衣,万把刀剑穿透他的身体,胸前一个大窟窿汩汩冒血。

他根本不喜欢红色,那是血衣,血染红了他最爱的青浅衣裳。

时予眼里,容不尘缓缓坠入大开的地狱,深不见底。

他们的头上,他的心上人领着一众上仙上神,分列四周,直直压着容不尘归于地狱。

她冒死顶着刚烈的风,跟着他坠入地狱。

抱着浑身伤痕的容不尘,时予死命咬着唇,她想带他走,却被压着坠落。

容不尘当时眼神复杂,深深望了她一眼后,拼命送她出去。

她泪眼朦胧中,眼睁睁看着容不尘被镇压封印。

那次,她只是流泪并没有哭出声。

后来她不会在流泪,哪怕梦魇缠身。

即使回到三百年前,每每闭眼,那些尸山血海,他奄奄憔悴的样子,通通充斥着她脑海,她都没有在掉过一滴泪。

直到刚才,她回想过去,留下了她的第三次眼泪。

忘不掉的,她忘不掉啊。

可是这些,眼前的容不尘并不知道。

听着时予的责怪,容不尘安静下来。

不知为何,她的控诉里藏着巨大的悲伤,还有喜悦。

很怪异,但又莫名和谐。

周围人异样的眼神看过来,容不尘有些窘迫,这场面怎么看,他都像欺负了她一样。

有点子烦躁。

时予揩眼泪,抬头一看,容不尘脸色极其不好看。

见她整理好自己,鼻腔里发气,冷哼一声。

起身,扔下茶水钱财,容不尘转身离去。

时予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也跟着离开。

等他们走了之后,茶棚里其余人议论起来。

“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也不知那官人怎么忍心惹人不高兴。”

“对对对,真不懂得怜香惜玉,别看他气度不凡,指不定内里是个坏的,一脸凶神恶煞,真苦了那小娘子。”

午后日头晒,街上之人寥寥无几。

时予是水妖,仙骨被压制,此刻被晒得快要皮开肉绽,她一直往屋檐下阴凉处走。

容不尘见她鬼魅的走姿,眉头快要被挤掉了。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愚蠢的人,哦不,妖。

简直就是蠢货!

一身修为硬是不用,非要找虐。

他看得出来,时予大有修为,只是不知道为何,他竟然看不见她身上的仙骨。

很奇怪。

按理说,想她这样的修为,仙骨或多或少地是有一些的,偏时予身上,完全看不见仙骨痕迹。

她身上可真是太多迷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时予要隐藏功力,更不信她接近他并无所求,他只知道一点,这只小螺丝妖,或许真的有知天命的本事。

在头顶上做了个结界,容不尘丝毫不怕烈日,从容潇洒走在时予面前。

东躲西藏的时予见状,银牙咬紧。

他还真的丝毫不怕暴露自己踪迹啊,亏她还盯着阳光硬是不敢轻易施法,就怕一个不注意被人发现了身份。

他倒好,大摇大摆施起法了。

凡人看不见,他头上黑压压一片云,阳光是半分照不到他。

时予翻白眼,不再犹豫,也变出一朵乌云给自己乘凉。

容不尘勾起嘴角。

“哟,舍得了。”

时予咧嘴一笑,回:“是啊是啊,你都不怕,我怕啥。”

容不尘不解,她在说什么?他怕?

他怕什么?

时予没说错,她一直不敢施法,只是因为这里,是仙家弟子前往昆仑山历练的落脚之地。

前次,容不尘就是在此施法,不巧被那些仙家弟子撞见。

都是一群年轻气盛的半大小子,初次遇见魔头,不管不顾就冲了上来。

容不尘本不想伤人,奈何对方不依不饶,结果惹得容不尘心烦,也叫对方死伤惨重。

自此,魔头现世,为祸众生的传言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