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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无渊那么一提,容不尘此刻已经前往灵池。

几乎在他现身的同时,时予刚好睁开了眼。

背后有声音,她立即回头,看见了站立在洞穴门口的容不尘。

“你醒了,怎么站那儿?”

瞥了眼原先她躺的地方,容不尘又不经意之间扫视了一下时予的背后。

那里,是与此处布景格格不入的半截枯荷。

她为什么会矗立在枯荷面前?

莫非是看出了什么异样?

上前走近了些,视线极快地查看了一下枯荷,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妥,他这才抬手,又招来周围的灵气。

起初为了养护时予重伤的魂魄,这个洞穴里的灵气被一分为二,眼下时予无碍,那这枯荷也应当恢复原样了。

做完这些,容不尘盯着若隐若现的枯荷,不知在思虑些什么。

时予悄悄站到他身旁,她陪在他身边,前前后后两辈子,几百年的陪伴,她一眼就看出容不尘有心事。

他眼底的晦暗不明,是失望吗?

时予被自己冒出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容不尘在失望?!

他失望什么?

目光落到前面的枯荷上,有些什么东西冒了出来。

容不尘和梦境中的那个绿衣女子,他们俩之间,莫非是旧识?

“嘶——”

时予忽然控制不住地弯下腰,手抚摸上心口,五官皱在一起。

刚刚,她的心口处莫名抽搐起来,一下子无比绞痛。

她的动作,惊醒了沉思中的容不尘。

出手扶稳时予,同一时刻,他宽大的手掌已经立在时予心口处,温润的力量浸入到她的体内,扫除那处的疼痛。

时予顺着他的手臂,眼睛一路向上,落到容不尘的脸上。

他替她疗伤的模样,此刻尤其地专注认真。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半臂,她的鼻息间,尽是他身上的香。

时予忽然间就想起了,好些年前,她问过他是否喜欢熏香。

彼时,他垂下眼睑,不知是没有听见还是别的缘由,并没有立即告诉她。

她以为自己是问到了什么他的禁忌,正在她惶恐不安的时候,容不尘淡然低沉的声音响起:

“不爱。”

时予疑惑,既然不爱,那他身上为何总会萦绕着一股似有似无的香味?

当时她并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容不尘回答完之后,就望向了远方,眼睛里是她看不懂的光。

那个时候,时予还没有去过人间,几乎没有见识过香。

可是现在的她,已经知道他身上的这股香气是什么了。

那是檀香。

她曾跟随容不尘入世,在人间追捕一只女鬼时,曾踏入过一间狭小屋子。

屋子里摆放着一副棺材,棺内是恶臭反胃的腐烂女尸,而那间屋子里,浓重古怪的味道,还有檀香。

容不尘喜欢檀香?

时予压了压眉眼,对于这个问题,她没来由想起,对于答案她自然也不知道。

她并非讨厌檀香,相反,容不尘身上的檀香,很清淡,这味道恰到好处,她并不反感。

她只是疑惑,既然他说了他并不喜欢香,那为何身上总会有这种若有若无的香味,还是檀香。

她见过的檀香,几乎都是寺庙,祠堂,或者人间仵作身上,鲜少有谁用檀香熏衣。

察觉到时予看自己,容不尘一边给她疗伤,一边回望。

对上她疑惑的眼神,不等他开口,时予就先问出了声:

“容不尘,你喜欢檀香吗?”

同样的问题,只是这次,她问的更准确一些。

听见她的疑问,容不尘罕见顿了顿,手上输出的功力也随之中断。

时予低头看了看她胸前的手,疑虑更深。

同上一次一模一样的沉默,她的心莫名就坠了坠,没有理由,但她确定以及肯定,容不尘他身上的这檀香,背后有她不知道的东西。

“算了,一时闻到你身上的檀香,好奇了些,毕竟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你用劳什子熏香。”

不等容不尘回答,时予就同他拉开点距离,嘴巴不受控制地就说了这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似乎很怕他的回答还是百年前那个样子,没有任何修改。

那样的两个字,反倒叫现在的她,无所适从,毕竟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妖了。

她此时无比清楚,容不尘不想让她知道,他的答案,她心知肚明,她也知道,他有事瞒她。

活动活动身体,时予错开容不尘,往前走去。

“哎,怎么不见无渊啊?噬魂鞭打我那么多下,可辛苦他了,虽然我昏过去了,但迷糊见我也知道自己吞了他好些灵力来着,他怎么样了?”

仿佛是在掩饰些什么,时予脚下生风,说话的瞬间,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洞穴,只留下声音。

容不尘望着她远去,不太理解她的行为。

抬起一只衣袖,他鼻子凑过去,仔细嗅着上面的味道,果真有淡淡的檀香。

回头看了眼还是老样子的枯荷,他捏了捏袖角,转过了头,自然没有注意到,那枯荷根部亮了一下的绿光。

自嘲一笑,不辨悲喜的声音回荡在洞穴。

“又是一场徒劳吗?”

他的话音刚落,他背后的那半截枯荷,无风自动,晃了又晃,似乎是在回答他的问题。

时予顺着路走,不知不觉间来到了那开了一池的荷花亭。

这场景与她梦中几乎没有差别。

她走了过去,伸手掀开面前垂下的帘子,进入亭内。

亭内布置简单,一茶桌,几把椅子,一架古琴。

视线顺着来时的石径往前延伸,她忽然想到了上次来的时候,容不尘从这里走去。

那里是刚刚她待过的密室。

方才容不尘来的时候,他看向她的眼神,似乎并没有聚焦在她身上,而是她背后的那枯荷。

时予立在风口处,任凭狭道里的风卷起她衣角,裙摆飞扬间,她在想,那女子是谁,容不尘、无渊同她究竟有何干系?那女子说的“我即是你,你即是我”,其背后含义何在?

忽然间,时予心跳动得很快。

这些问题,她一个不知,却只觉得它们就像一张网,而她已经跳进了这个摸不着头脑的网里。

这些问题,前世一直到现在,都不是她所遇见过的。

她重回三百年前,为的不过容不尘,不过钟灵山而已,可是如今,她的直觉告诉她,往后的路,只会愈发古怪,愈发难走。

心忍不住揪了起来,耳边风声大了些。

她回头,风吹得有些大,隔着层层叠叠的纱帘,容不尘站在路的尽头,与她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