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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晚膳,姜峰起身回房休息。

姜栖悦将处理完的账本交给红杏,让她明日一早,退回各地掌柜处。

接下来几日,姜栖悦天天在府中研制药粉,忙得没时间出府。

姜峰则去书院告一日假,在第三日深夜,来到祁连文府上。

祁府灯火通明,姜峰到时,早有人在大门处等候。

还是个老熟人。

“柴管家。”

“姜公子。”

五年没见,祁府管家祁柴惊叹于姜峰气质跟面貌的蜕变。

昔日那个瘦弱面黄的小公子早已不见。

取而代之,是气质沉稳内敛,身如修竹,俊逸非凡的姜峰。

“姜公子里面请,老爷早已等候多时。”

惊叹一番,柴管家将人领进府中。

祁府长廊,每三步悬一灯笼,将长廊照得明亮无比。

姜峰跟在柴管家身后,望着黑夜中寂静祁府,突然出声。

“这几年,老师身体可好?”

祁柴叹口气,摇头:“自从回京,老爷呕心沥血辅佐太子。

朝中诸多事物要老爷操心,他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抬头望着黑暗中行走的男子,祁柴满眼希冀:

“姜公子,老爷对您期许甚高,这几年虽没与您见面,却一直暗中让人保护您跟姜小姐,十分重视您的安全。

等会见了老爷,还望您多劝劝他,珍惜身体。”

“多谢提醒,等会见了老师,我自会劝慰。”

姜峰颔首应下,一盏茶功夫,两人走过长廊,绕过祁府影壁,来到前院书房。

“老爷,姜公子到了。”

书房中烛火重重,一道佝偻人影映照在门扉上,浅浅晃动。

祁柴话一落,姜峰就听见书房响起一阵咳嗽声。

“进来吧……”

姜峰拧眉抬步,走进书房,看向书案后身形消瘦的老人。

“老师。”

五年未见,祁连文清瘦程度,比他想象中更加吓人。

仿若精血被熬干一般,整个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与五年前有天壤之别。

姜峰面露焦愁,上前两步,掀袍跪到祁连文面前:

“一别五年,老师憔悴许多。”

姜峰音色低沉,望向祁连文的目光,饱含关怀。

祁连文又咳嗽两声,举手用帕捂嘴时,宽大衣袍遮不住他干瘦手掌。

“起来吧。别跪了。”

祁连文声音苍老沙哑,抬手让祁柴上茶。

姜峰磕头起身,快步上前扶住祁连文胳膊,感受着手下枯骨般的身体,黑眸中痛色隐现。

“这几年我听院长说,老师颇受圣上器重,怎会……”

“就是受圣上器重,才倍感责任跟压力。

人在庙堂,身居高位,本身就是巨浪行舟,稍有不慎,就会举族覆灭。

老夫不得不倾其所有,为圣上筹谋。”

祁柴将热茶送上来,望着自家老爷,犹豫道:“老爷,今晚的药还未喝。”

祁连文面露抗拒,叹息一声:“不喝了,天天喝那些个苦药,也没见身体好上两分。”

“送来吧,我伺候老师喝药。”

姜峰回头对祁柴说了句,转头按下祁连文手中茶盏。

“苦茶解药性,老师还是别喝了。”

“你这小子,胆子越发大了,都管起老夫来了。

罢了、罢了,不喝便不喝吧,反正这些子苦东西,老夫也喝够了……”

苦笑一声,祁连文拿出一叠卷宗递给姜峰。

“这是前几次科举,被圣上点为三甲的卷宗,你拿回去好好研读。

将这些看完,对你此次参加秋闱大有助益。”

“老师……”

姜峰双手接过,心中五味杂陈。

望着姜峰锐利俊逸眉眼,祁连文连连叹气:

“姜峰,老夫曾说过,你有大才。

但你心中戾气太重,不加以疏导,日后入朝,必定为霍朝纲。

这五年,我冷眼瞧你,见你心境愈加沉稳,也放心让你入秋闱。

这次,你可不要让老夫失望。”

朝纲不稳,三皇子一派跟元帝嫡系太子,为权你争我斗,害了多少忠臣良臣。

这个时候,姜峰入局,也能助他帮圣上肃清朝堂。

只要朝纲清明,元朝昌盛,他就算油尽灯枯而死,也能让后人称颂,死有所值。

姜峰握着卷宗,闭口不语,他参加秋闱,科考入朝,是为了做人上人,保护悦儿。

并不是为守护朝纲山河。

若老师帮助的太子,是个正直良善,有大能之人,他倒可以考虑,助太子上位。

若太子无德无力,连自己一派朝臣亲族都无法庇佑,他帮这样一个废物做什么?

见姜峰沉默不语,祁连文就清楚他另有打算,叹口气,不欲多说。

一入朝堂,身不由己,他相信,过不了多久,姜峰就能明白,何为正统,何为奸佞。

圣上态度不明,朝中太多大臣观望站队,他这副身体,恐怕坚持不了几年了。

希望姜峰早些看清,入朝做个能臣。

“老爷,药来了。”

祁柴亲自将汤药送进书房,姜峰上前接过,送到祁连文面前,意有所指:

“老师,无论如何,保重身体。

学生相信,无论朝廷如何更迭,您依旧是大元朝尊贵的太傅大人。”

喝完药,祁连文摇头叹气: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还太年轻,终究不明白这个道理。”

祁氏一族,是大元朝最具代表性的太子一派。

若此刻他冷眼旁观,日后让三皇子为帝,依三皇子秉性,不出五年,祁氏一族便会在朝堂销声匿迹。

那他可真成书香祁氏的千古罪人。

姜峰眉眼一沉,心头愈加沉重。

他没有族人,只有悦儿值得他舍命相护。

根本无法理解,祁连文这种飞蛾扑火,燃烧自己为代价,为后人铺路的壮烈表现。

在他看来,简直就是愚蠢。

祁府灯火一直亮到寅时,夜色浓稠昏暗,姜峰才从祁府离开。

回府后,踏着长廊下光亮,姜峰径直来到姜栖悦房中。

推开屋门,一股淡淡莲香扑面而来,姜峰沉重一晚的心,因着这股清香,一下松开。

缓步上前,来到莲香最为浓郁的雕花床榻边,姜峰掀开纱幔,垂眸一望。

一张未施粉黛却艳丽惊人的小脸,酣睡眼底。

坐到床边,姜峰抬手将姜栖悦颊边乱发,别到耳后,沉沉盯着她娇美睡颜看了半晌。

片刻后,床榻边莲香愈来愈盛,姜峰忽然俯身,在姜栖悦洁白眉心,落下一个克制却滚烫的吻。

“悦儿。”

呢喃一声,姜峰眸光中一丝光亮寂灭,炙热的唇逐渐下移,落在那抹柔软唇瓣上,辗转吮吸。

似染上毒瘾的瘾君子,迟迟舍不得起身。

天边晨曦欲透未透,姜栖悦在睡梦中,觉得手腕被抓,唇瓣酥麻,嘤咛一声,缓缓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