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多出来的粥
快要入秋，天气就像在冲刺年中KpI一样，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个礼拜的雨。
气温突然降下五六度，并没有带来凉爽的感觉，反而让人感到冰冷潮湿。
正值下课时间，教学楼走廊上十分热闹。
苏沉商站在教室外，正在和手机里的人通话：“你的身体好点了吗？还在发烧？”
“我中午过来陪你吃饭，你想吃什么？”
“喝粥？可以，等下我给你点明德酒店的排骨粥怎么样？”
坐在门边位置的阮仲舒，假装正在作业，实际上她正竖起耳朵偷听门外的通话内容，每听一句她心中跟着骂一句。
他生病了？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让男人生病，要生病也是我生。
抢了秦悦的男人还照顾不好，没用的女婊子。
水笔在纸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阮仲舒注视着纸张，心中充满怨恨。
呵，男人生病连粥都不会熬，点酒店的排骨粥哪有亲自熬的白粥好吃。
既然你照顾不好男人，那就别怪我用一碗白粥抢走他。
蒋兴哲和应卓怀勾搭着肩膀路过，急促的上课铃声响起。
苏沉商望了一眼对面的高二教学楼，从后门跑进教室，“我去拿就好，你在教室等我。”
周四上午最后一节课，东边的天空阴沉得仿佛能滴出墨来。
刚停下不久的雨又开始下，路边水洼泛起涟漪。
讲台边，身穿格纹poLo衫和卡其色休闲裤的男士正在激情地讲试卷。
他将手中试卷抖了抖，嘴里飞出的唾沫有些沾到试卷表面。
“还有五分钟，都集中点精神，讲不完不下课。”男士敲了敲白板，提示众人集中精神。
应卓怀小声地跟蒋兴哲吐槽，但手中记笔记的手却不敢停下，“方疯子疯了吧，这题超纲啊。”
蒋兴哲舔了舔唇，生怕听漏任何步骤，“忍忍，今天23号，满打满算还有三天，就可以不用见到方游。”
方游扫视众人一眼，继续讲解解题思路。
白板笔与白板之间的摩擦声很大，特别是方游在点最后一点的时候。
“So——multiply these last two fractions and the answer？”
方游拿着试卷，转过身询问众人。
他见没人回答，将试卷放在一边，开始随机挑选。
“chan...Amyily，can you tell me the answer to my question？”
被点到名的柯文岚站起来，用试卷作为遮挡，偷偷地看了一眼身旁顾漾的试卷。
她回答：“thirteen hours。”
方游让柯文岚坐下，“No.the question=7053.75s，or=14.7h。”
下课铃声响起，屋外的雨也暂时停下。
“你真的请假了？”苏沉商小声地询问黎安霄。
黎安霄合上笔，“今天晚上，我和妈妈得回弋江一趟。”
方游扫视全班一眼，低头将白板笔合上，“home work today,Unit3 test paper，reading Unit4,Goodbye.”
话音落地，方游拿着教材和水杯走出教室。
苏沉商拉住黎安霄的手，“每次你回去后精神状态都不好。”
黎安霄将桌上的物品装入背包，“孟怀年生日，毕竟妈妈和混蛋还没有离婚，我表面功夫还是得做。”
苏沉商转身从包里拿出糖果递给黎安霄，“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们打电话。”
黎安霄接过糖果拆开，“嗯，明天我就回来。”
“行。”
苏沉商和黎安霄一起站起身，她挽上她的胳膊，两人边说笑边走出教室。
“我等你回来，宝贝。”
“你这么舍不得我？”
“哎呀，我的小公主一走就是一晚上，我当然舍不得。”
午休时的咖啡店，是除了食堂最多人的地方。
苏沉商手里提着一个灰色便当包，正在吧台前点餐，“唐姐，我要一杯大杯抹茶燕麦拿铁，另加一份浓缩，无糖。”
被称作“唐姐”的女士，戴着黑色员工帽和透明口罩，身上围着印有咖啡店LoGo的围裙，保养得当的手指轻轻按在平板上。
“再四杯大杯美式，多冰。”
“好，一共50元。”
白紫配色的校园卡放在白色刷卡机上，发出“嘀——”的声响。
苏沉商走到一旁，背对着吧台，从百褶裙口袋里掏出手机开始与人发信息。
门口，阮仲舒甩了甩微湿的伞，急匆匆地跑向咖啡店。
“唐姐，抱歉，我回来晚了。”阮仲舒边打开吧台边的矮门，边对唐姐道歉。
唐姐戴上透明手套，弯腰从蛋糕柜里取出三明治，打趣地说：“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就该趁年轻好好享受生活。”
白色面包夹着鸡蛋与火腿，它们被塑封在透明三角盒子里。
“对了，你的男朋友身体还好吗？”唐姐把三明治装进牛皮纸袋中。
阮仲舒边系着围裙系带边回答，“我没看到他，听他们班里的男生说他要出国参加比赛，所以还没有下课。”
唐姐舀着抹茶粉问：“生病还在补课？”
“嗯，他很爱学习。”阮仲舒拿起塑料杯，在外侧杯壁上贴上贴纸。
唐姐将咖啡倒入杯中，“小舒，你的眼光不错嘛，学习这么努力他一定会被好学校录取。”
屋外，天空又开始阴沉下来，滴落的水珠开始连成一条细线。
苏承清和尹曜辰拿着平板和笔记本，一齐走进高二（1）班教室。
几名少年围在两人课桌边，正在窃窃私语。
苏承清担忧地瞥了一眼身旁的病号，“你还是去看看，要是晕过去就得不偿失了。”
尹曜辰面色有些苍白，脸上戴着蓝色医用口罩，手抵住嘴巴咳嗽，“有点烧，但是没事，我最后一节课上完去，咳咳。”
“哟~两名大帅哥回来了？”一名高个子肌肉健硕的少年回头，打趣正走过来的两人。
苏承清不解地瞧着围观的少年们，仿佛两张课桌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星合，你们几个围在我俩桌前看什么呢？”
傅星合回答，“看礼物，这是我们班高一和高二开学来，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嗯？礼物？”苏承清和尹曜辰靠近，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另一名少年坐在位置上，长相和傅星合差不多，都是阳光型少年，只不过肌肉没有他发达。
他翘着二郎腿，手指向桌子上放着的牛皮纸袋，“对，清哥，刚刚有个高一的妹妹，托我送东西给曜哥，这是我们班自从高一开学来，收到的第一份迷妹礼物。”
苏承清边把平板和笔记本放在桌面上，边问：“高一的妹妹？”
“嗯！”
少年把手肘撑在蓝色椅背上，回忆着刚刚送东西的场景。
“她说曜哥发烧，需要吃点清淡的东西，这是她在食堂亲自煮的粥。”
提到亲自两字，少年语调加重，还将左手食指竖立在空中。
苏承清打开纸袋瞧了一眼，袋中只装着一个圆型透明塑料盒，盒盖微瘪含有水汽。
“亲自煮的？”苏承清疑惑地问。
少年点头回答，“嗯呐。”
尹曜辰双手扶在桌沿，整个人有气无力地问：“咳，咳咳...星问，那女生叫什么名字？”
傅星问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我忘了问。”
傅星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惊讶地说：“不是，弟弟，这么重要的信息你都能忘？”
傅星问看着围观的人回答，“哎呀，但我记得她的样子，对了，清哥，你妹妹不是今年入学吗？”
苏承清拿起尹曜辰的保温杯，走到饮水机旁，转头问：“星问，那个女生领带什么颜色？身高矮还是高？样貌怎么样？”
“我记得她头发很短剪到耳朵以下，没有到肩膀，身高不是很高，皮肤有点蜡黄还涂着姨妈红口红，领带是高一的灰色。”
傅星问回忆起送东西人的长相。
“左手手臂上戴着勤工俭学的袖标，说话声音怎么说呢...有点夹，好像在隐藏什么，她在教室门口探头探脑的一直往里看。”
说到最后，傅星问突然拍了一下大腿，“哦——！我想起来了，送东西的那个女生在食堂和咖啡店打工，上周我还排到她打饭的窗口，她的手好抖，每一盘菜都超级少。”
另一名围观男生看向傅星问，“哎，星问，你有问女生是哪个班的吗？”
傅星问的语气弱了下去，“没有，我刚想问她就跑走了。”
围观的四人立马单手捂住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
苏承清将保温杯放到尹曜辰桌上，“要不要帮你把东西送回去？”
“送回去？”
傅星问转身，不解地看向苏承清和尹曜辰。
“怎么送回去，清哥，曜哥，你们连别人叫什么都不知道。”
尹曜辰点了点头，“麻烦你，承清。”
“不是，你们真的要送回去吗？”
傅星合将牛皮纸袋倾斜，瞧着里面快要凉的白粥。
“人家女孩子冒雨送过来，还是特意煮的，这么大一份心意，送回去不好吧？”
“就是清哥，你妹妹不是今年入学吗？万一是你妹妹送来的呢？”
“封齐时，封少，我家阿姨会做饭，不用她亲自动手。”
“也是，我想错了，我道歉，清哥。”
谈话间，苏靖轩从外走进来，苏相和站在门口正跟什么人招手。
“你们在聊什么呢？清清，辰辰，该去吃饭了。”
苏靖轩对着苏承清说话，手却探上尹曜辰的额头。
“这么烫，辰辰，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苏承清咬着牙说：“苏靖轩，你在这么叫我，别逼我回去把你揍一顿。”
“哟哟哟，清清，你皮痒了？敢这么和大哥说话？”
苏靖轩把手掌放在桌面上，支撑着身体，视线看向桌面上的牛皮纸袋。
“辰辰，你怎么不坐？还站着呢，座位上有脏东西吗？”
尹曜辰昏昏沉沉地跌坐回座位上，“你们去吃，我现在吃不下。”
“这是什么？”苏靖轩指了指苏承清拿起的纸袋。
苏承清将纸袋打开给苏靖轩看了一眼，“粥，送错人了，我替正在发烧的大哥送回去。”
苏靖轩挪动身体挡住门口的方向，“辰辰，你怎么有烂桃花了？”
尹曜辰难过地趴在桌上，“我心悦的人你们还不知道？”
傅星问的视线一直在三人之间来回移动。
他惊讶地插嘴，“不是，轩哥，清哥，你们真的要送回去？你们知道人是哪个班的吗？”
苏承清回答，“去校工办问一问，高一有哪些人交了资助申请就可以。”
“天才！不愧是我清哥，我怎么没想到。”傅星问双手抱拳。
尹曜辰将头埋进臂弯，目光呆呆地望着门口方向。
明明走廊上人员众多，交谈声嘈杂。
但他只清晰地听到苏沉商和苏相和的交谈声。
苏承清拍了拍尹曜辰的肩膀，“你好好待在这里。”
尹曜辰点了点头，继续望向门口。
苏承清转头对傅家两兄弟说：“你们帮我照看一下，我妹妹马上就进来。”
傅星问侧头说：“为什么是你妹妹来照顾他？不是应该直接打电话给曜哥家长吗？”
“得，我们帮你看一会儿。”
傅星合对着两人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快走。
“你俩赶紧的吧，这都一点半了。”
“谢了，星合。”苏靖轩和苏承清只是拍了拍傅星问的肩膀，随后，轻叹两声一起离开教室。
傅星问看着趴在桌子上正难受的尹曜辰，关切地说：“曜哥，我劝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别硬撑。”
尹曜辰哑着嗓子说：“等今天的课程结束，我再去医院。”
傅星合单手撑在桌子上，“大哥，别硬撑，读书不差这一天。”
“咳...咳咳咳...”尹曜辰突然低头，猛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见状，傅星合轻柔地拍着他的背，“大哥，生病就别卷，行不行！”
保温杯里的热水向上飘着热气。
“咳——咳咳...”尹曜辰拿起保温杯，侧头摘下口罩，喝了一口水。
他重新戴上口罩，继续趴回桌面，目光直直地盯着门口。
苏沉商站在走廊上向离开的几人挥手。
“你要不，闭眼休息一会儿？清哥说她妹妹会来照顾你。”
傅星问瞧着一直望向门口的尹曜辰，抬起头，好奇地询问傅星合。
“哥，为什么是清哥他妹妹来照顾曜哥？”
“蠢弟弟，我怎么知道。”傅星合听到敲门声，望向教室门口。
门口，少女抬起的手还未放下。
傅星合询问：“你好，请问你找谁？”
傅星问坐在位置上，上下打量着身穿校服的少女。
少女梳着双麻花辫，辫子垂在胸前。
奶黄色的丝带在发丝间缠绕，最终在尾端系成两朵小巧的蝴蝶结，使她看起来更加甜美和俏皮。
她左手拿着咖啡和便当包，右手刚敲完门还未放下，手腕上戴着一块玫瑰金色表带，紫色表盘的腕表。
苏沉商笑吟吟地回答，“你好，学长，我找尹曜辰学长。”
傅星问询问：“高一的？”
苏沉商回答，“是的，学长。”
“高一几班的？叫什么名字？”傅星问这次多了个心眼。
皱着眉的尹曜辰先一步开口，“她是承清的妹妹，星合，星问。”
苏沉商瞧着趴在桌上的尹曜辰，“高一（1）班，我是苏沉商，苏承清的妹妹。”
“清哥的妹妹？那你进来吧。”傅星合听到苏沉商的回答，招手让她进来。
直到苏沉商走近，眼尖的傅星合率先发现端倪。
两人手腕上佩戴着的腕表是情侣款。
傅星合拍了拍傅星问，示意他和自己一起离开。
灰色便当袋和咖啡被轻轻地放到原木色桌面上。
苏沉商侧身，拉开挂在一旁的电脑包，从里面拿出一块退热贴，“曜辰，你还是请假去医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