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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其他类型 > 贼不走空 > 第39章 给自己一次怜悯自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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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给自己一次怜悯自己的机会

凉床,南北朝向,顺着地磁,本可以睡个好觉,阿炳却一夜未睡。

凌晨,夏天的凉风袭来,像挠痒,他盖着被单,睡着。

醒来,中午十一点。

炳父,杀着公鸡,炳妈说,不敢看杀公鸡。

炳妈在厨房,炒了个花生米,拌了黄瓜,炒了个豇豆,煎了条鱼,最后,把公鸡,掺红辣椒,炒熟。

五个菜,父子俩喝啤酒,炳妈喝饮料,阿炳问亲戚们近况,炳妈说,都还好,大舅走了。

阿炳的大舅,和阿炳的姑奶奶,年龄差不多,阿炳吃惊。

阿炳问,姑奶奶,身体还好?炳父说,身体还好,上个月,还来住过五六天。

炳妈说,下午,你去洼里,砍些柴,给姑奶奶送去,阿炳问,姑奶奶,住在山脚下,她那里,怎么会缺柴?

炳母说,现在襄阳的山,被林业局收走了,山里面放羊的人,都赶出来了,不准在里面放羊,更不能砍柴。

阿炳说,那我下午,去洼里,给姑奶奶,砍一车柴。

洼里,是村子附近的一片洼地,有两个树林,一个树林,南北朝向,叫南洼,一个树林,东西朝向,叫东洼。

南洼和东洼,是阿炳童年,放牛的地方,阿炳想到洼里,就想到欧国子,问父亲,欧国子怎么样?

父亲说,欧国子,高血压中风,坐轮椅,才六十不到。

阿炳不吭声,欧国子,是阿炳童年的噩梦,长大很多年,还会梦见,欧国子,把他的牛拉走。

阿炳说,想去拜访下欧国子,父亲说,大热天的,凉快了再说。

吃完饭,阿炳借着酒力,带着农用草帽,提着砍刀,绳索,矿泉水。

开着家里的,三轮敞篷跑车,直扑洼里,砍柴。

通往洼里的路,是土路,这跑车,以每小时十里的速度,走走停停。

路两边,是稻谷田。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路过一个斜坡,这跑车,上坡有点吃力,速度几乎归零,阿炳下车,推着走。

这跑车,牌子叫凯骑,在农村,家家户户,都有一辆。

推上坡,到了洼里,两块森林,黑漆漆的,等着他。

这是两块森林,也是两块坟地,里面埋着村里的老人。

但是,阿炳并不害怕。

南洼,埋着他的祖父和祖母。

阿炳找到祖父和祖母的坟,坟上长满了杂草,人无法靠近。

阿炳坐在坟边,点根烟,发着呆。

阿炳进入怀旧模式,他想起祖父祖母的宠爱,那个,把他架在自己脖子上,走亲戚的祖父,那个,牵着他的小手,走在上学小路上的祖母。

他无法忘怀,他经常回忆他们,却从来,没有梦到过他们。

幸福的童年治愈一生。

这句话,对于大部分,被父母宠爱的孩子来说,是正确的。

但是,阿炳的童年,是被祖父祖母宠爱着,而不是父母。

这两者的区别在于,没有被祖父祖母宠爱的孩子,对于祖父祖母的突然离世,是没有感觉的,隔代溺爱的孩子,祖父祖母走后,性格会大变。

祖父在他十岁,走了,两年后,祖母走了。

这是自然规律,却带着无情。

就像一场生命盛宴,戛然而止,别人都走了,他还沉浸在欢声笑语中。

不愿意接受,这场盛宴结束的事实。

天地之不仁在于,生命一开局,就是相遇和告别,这让懵懂的他,措手不及。

他还是孩子,心智不成熟,他的内心,并没有准备好,他不相信,这是真实的。

他注定和祖父,只有十年的缘分,他注定和祖母,只有十二年的缘分。

他骗自己,祖父和祖母,还活着,只是在走亲戚,有一天还会回来,还会见面。

他构造出一个,能够让自己内心,接受的幻觉。

隔代溺爱的孩子,心理上,是拒绝长大的,但是,他的身体会发育。

他怀恋,童年的快乐时光,经常性的,甚至上瘾。

他养成怀旧的习惯。

身边的众人,都是向前看,而他,常常回头看。

他变成一个多愁善感的男人。

他问自己,如果知道这个结局,当年的那个小男孩,是否会温顺乖巧一些?

他想起《祖父的园子》,他想起《火烧云》,他想起《呼兰河传》。

他想起萧红,另外一个,被祖父宠爱过,祖父离开后, 惊慌失措的女人。

她命运多舛,一路颠沛流离,一生都走在路上,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停留,心无所皈依,只能流浪着。

她是那么不谙世事,她怀着第二个男人的孩子,和第三个男人上了床,她怀着第三个男人的孩子,和第四个男人上了床,仅仅是为了在乱世,交换食物。

她把第一个孩子,送人了,她把第二个孩子,掐死了。

她的一生,就在旅馆里,船上,医院里流浪着。

从呼兰河,流浪到北京,从北京,流浪到哈尔滨,流浪到青岛,流浪到上海,流浪到日本,流浪到武汉,流浪到延安,流浪到重庆,流浪到香港。

吃了上顿,没下顿,没有地方,睡好觉,因为烟龄长,得了肺结核,三十一岁,卒。

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她太不爱惜自己,阿炳爱惜自己吗?。

我后来听阿钧说,阿炳在写到这里的时候,泪流满面,我问阿钧,为什么,阿钧不吭声。

幸福的童年治愈一生,并不严谨,对于隔代溺爱的孩子,这是伪鸡汤,带着苦味。

阿炳带着敬意,怜悯着萧红,继而开始怜悯自己。

阿炳和萧红,是同类人,这是隔代溺爱的孩子,需要去面对的。

他们活在过去,行万里路,走不出内心虚构的幻觉。

阿炳回忆着自己,七年前,高开低走的深圳创业史,早年,义无反顾的上海流浪史,不知不觉中,阿炳从怀旧模式,进入了自怜模式,他开始同情自己,究竟那终点多美的鲜花,才配的上,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阿炳放纵的怜悯自己。

阿炳发着呆,他觉察到,自己在同情自己,他的理智,占了上风。

他喜欢读《呼兰河传》的结局。

因为那段文字,会让他哭。

呼兰河小城里边,以前住着我的祖父,现在埋着我的祖父。我生的时候,祖父已经六十多岁了,我长到四五岁时,祖父就七十了。我还没有长到二十岁,祖父就七八十岁了。祖父一过了八十,祖父就死了。

他读一次,感动一次,哭一次。

哭,不能作为男人怜悯自己的方式。

男人当前进,像阿婷那样,越战越勇, 屡败屡战。

他掏出手机,拨打阿婷的电话。

请看下一张《有段路本来就是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