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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很快来临,大漠上空,月明星稀,沙海在月光映照下变得泛白,像披上一层银霜。

苏阿雅牙关打颤儿,背靠着木车的轱辘,整个人蜷缩在一些,身上几块破布条显然不能给她带来任何保暖。

镇窟州大漠昼夜温差极大,天气怪异,连一些拉车的驮兽也冻得嘶鸣。

此时月夜,比严冬的刺骨还要凌厉,寻常内壮武夫起码也得穿着几件保暖衣裳,调用自身气劲,才能暖和脏器,勉强御寒而已。

而此刻的苏阿雅,经历了数日的长途跋涉不说,且还被气浪冲烂了本就不多的衣物,如此就算拥有内壮四层的境界,也难以让她在如此诡异的寒冷下维持一点暖意,她娇躯颤抖,却紧咬牙关,不发出一点声响。

她怕打扰到陈远。

此刻陈远,正盘膝坐在月光下,吐纳灵气,身上有剑意微微流转,他轻轻招手,锈剑便从天际划来,入其掌中。

陈远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心道真是越活越糊涂,连锈剑这等伴生器物也丢在万妖窟边。

如今他虽入神通境界,但却没有领悟到任何神通,只是肉身境界、灵力强度媲美神通而已。

陈远记起,自己是在齐国至高佛陀的气机笼罩中突破神通的,如此可能干预了对神通的领悟。

之后再是千年封窟,没有一刻停歇地绞杀妖灵,连境界都未来得及稳固。

导致陈远如今成了假神通,但几条大道却走得远了,甚至比肩佛子那等化凡大修,算是有些四不像。

千年封窟,境界不前,这是规律。

没有人能在杀戮中还分心修行,陈远这种另类也不例外。

但杀道的领悟进度还算喜人,竟以达到5%,只是陈远发觉,越在杀道走得越远,心境就越冷淡,这种冷淡不知对谁,或许是对苍生,或许是对生命,或许是对自己。

陈远轻轻呼气,灵气已在身内循环数个周天,算是结束了今日修行。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陈远定下目标,以后每天吐纳一个时辰,境界一点点提升,量变成质变。

千年化凡,万年假仙,再是至高。

吐纳吐出个无敌路,吐出个武神衣钵。

陈远自嘲笑笑,摸了摸鼻尖。

空想罢了。

现在自己只是个假神通,勉强靠【魂嚱】领略了个功法神通。

什么大诸天星魂帝尊……

听着逼格虽高,但如今除了招回柳寻神魂之外,陈远再没有催动过。

思忖间。

陈远脑中突兀闪过一丝灵光,仿佛什么都隐隐约约衔接上,但又如碎片一般分布开来,像一个个棋子落在棋盘,笼罩在迷雾下,让人看不清。

“师父在许久前将这种招来神通的功法交给我……说是为了救回柳寻,但……”

“魂嚱一式给柳寻带回来的三魂七魄,却夹杂了不干净的东西……小黑子说,那是天外天的神魂。”

“境界越高,我越懂这修士境界之间的鸿沟,林师兄受那佛陀一指,便被彻底碾碎心脉,靠着献祭所有寿元才吊着一口气等到我出现……”

“而两千年前,国师却靠献祭千年寿元为我挡下妖族至高一掌……那时我只是陆地天人,于至高而言与真正的蝼蚁无异,祂那一掌并未被国师彻底阻下,还是气息不减,与佛陀对我出的一指禅相差不大……但佛陀一指我用养了五百载的剑才可阻下,若是硬碰,我必死无疑……”

“所以,”

陈远的眼神忽地一凝,

“妖族至高掌势虽强,但无取我命之意,否则光靠余势便能将我撵杀,我在那一掌下,正巧来到蜀地……小小镇子却有延寿至宝槐仙……”

“槐仙本是将精元给我,但被我拒绝……”

“之后,我为让柳寻苏醒,离开狗尾镇,却碰上小黑子……是他为我引荐的上官嫣然……”

“而上官嫣然的便宜师尊却是酒池那等一人之下的半步至高……”

“万妖窟中的陨落至高,却屡次唤我陈祖……”

陈远眼神微凝,脑中不断回想起那句,

“天下如棋,浮生为子,青川国亡,棋局亦始。”

陈远的呼吸略微急促,他将这两千年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串联起来,却发现了太多巧合。

“难道……”

陈远有了个极其大胆的猜想。

但未等他来得及细想,裤腿却被什么东西拽了拽。

“师尊……好,好冷……”

苏阿雅拖着僵硬的身躯,趴在陈远脚边,白皙手掌紧紧扯着陈远的破烂黑衫,她微抬起面孔,脸上全是鼻涕眼泪。

“……”

陈远抬手,打出一道灵气,涌入苏阿雅身躯。

“冷你不早说。”

灵气入身,裹挟所有脏腑,很快便让身子热乎起来,苏阿雅的面色渐渐红润,才低着声音道,

“弟子见师尊有心事,便不敢打扰……”

陈远摆了摆手,

“我虽有入魔之势,但远远没到随意会被触怒的程度,你有什么大可问我,百日师,我说了便做了。”

苏阿雅感激地望着陈远,只是小脸渐渐扭曲,眼睛充满水润,鼻子一抽,竟然是哭了起来,

“呜呜呜,师尊,您真的是太好了……阿雅从不过问家族之事,如今却要跟着商队一路横渡大漠,一路上我故作老成,其实遇到任何事情我都害怕得要死,家族中没有派出任何侍卫,让我一个人跟镖……临走前爹爹只交代了我一句……呜呜呜……一句……”

陈远问:“一句什么?”

苏阿雅抽泣:“爹爹只跟我交代一句,”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陈远:“……”

“你家族出了何事?”

苏阿雅见陈远如此问,连忙擦去泪水,狡黠地笑笑,

“师尊问此作甚,难道是要为阿雅出头吗?”

陈远:“……”

“那我不问了。”

苏阿雅脸色一变,赶忙再拽着陈远的裤腿,抽泣道,

“楚国有鬼修作乱,朝廷被锈蚀,最近几年尤甚,征税徭役负重,尤其弟子这般的小家族,会被蚕食得更深,弟子家族在太岭,离巫灵州不远,但太岭的高官如今也被换成鬼修,上面要拿苏家开刀,说我们拿不出千两黄金补税,便以如今楚法……让我们所有女眷充公,男丁行五马之刑……”

“但家中早已被鬼修掏空,如今哪来的上千两黄金,于是爹爹派我将这批货物带到楚北,说是楚北有个远方族叔,可用这批货换三千两黄金,以解家族燃眉之急……”

苏阿雅说完,陈远点了点头。

如今楚国倒是乱得紧,连鬼修这种小众门道,也能掌管一国政权了。

陈远微微沉思,楚国没有至高,且因背靠大漠,人数稀少,国力比青川都要差上数筹。

这楚国怕是连假仙这等层次的修士都稀少,如此再经历万妖窟之乱,被鬼修钻了空子,也倒情有可原。

“别急。”

陈远给出了自己答复。

“啊?”

苏阿雅微微一愣。

“你先把衣服穿上。”

陈远扯下自己有些破烂的黑衫,丢给苏阿雅。

早都漏光,还不自知。

这妮子莫非真把自己当成什么老掉牙的东西?

苏阿雅俏脸微红,将陈远的半截黑衫披在身上,黑衫宽大,竟是将苏阿雅完全笼罩。

“师尊,那您穿什么?”

苏阿雅抬头,却见陈远裸着上身。

正巧一道月光打下,

健硕躯体如岩,线条精细而分明,不算太壮硕,也并不瘦削,冷风一吹,胸肌还抖了两抖。

苏阿雅一眨不眨地看着,嘴巴张得极大。

我师尊去哪了?

怎么从老头子的身子变成这幅样子了?

这……这……

“咕咚。”

月色下,吞咽口水的声音轻响起。

陈远:“……”

要不把衣服抢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