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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安宫里,郑太后懒懒地躺在贵妃榻上,怀里抱着一只白色波斯猫,轻轻抚着,闭着的眼睛突然睁了开来,“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她应当上了凤辇了。”一旁的郑嬷嬷答道。

郑太后头扭向另一边,缓缓地问,“你当真确定,那席大小姐,就是摄政王的外室夫人?”

一个满身血污蓬头垢面的女子躺在地上,闻言动了一下,有气无力地答道,“是,肯定是她。”

声音极为沙哑。

郑太后给郑嬷嬷递了个眼神。

郑嬷嬷拿了一杯凉茶,泼在她脸上,“你该知道你撒谎的后果。”

一旁一个女子爬了过来,哀求道,“大姑母,她已经剩了半条命,若不是拼着这口气想要报仇,只怕早就求死了。又怎会撒谎?”

这个女子正是郑媛媛,她被送回郑家后,肚子里的野种自然没留住,被下了很重的下胎药,一直没养好,如今脸色看起来苍白无比。

郑太后挥挥手,“先让人抬下去吧,没得污了哀家的地方。”

郑媛媛又是脸色一白,不敢反驳,爬起来跟着两个抬着地上那疯女子的两个婢女走了。

那疯女人从乱发间透出的一双眼睛腥红恨毒。

她朝郑媛媛哀求道,“一定要把那女人的下场告诉我……”

郑媛媛的眼里也射出恶毒的目光,“放心吧,一定会的,郡主!”

没错,那疯女人是青阳郡主,哦不,她已经被除了封号,原名阮娇,但郑媛媛依然唤她郡主。她们有着一个共同的敌人,就是摄政王的外室,那个神秘不知来历的默夫人。

阮娇被席子裹着从牢房里扔到乱葬岗后,天上下了一场大雨,竟然让她把雨水吃进肚子里,活了过来。

她在坟堆里饿极了,见到过来啃咬尸体的老鼠就抓了往嘴里送,由此恢复了一些体力,撑着爬出了乱葬岗,一路乞讨回到了京城。

到了京城才知昌国公府被抄家,男子被判流徒千里,女子尽充入军营,险些痛得晕死过去。又听有百姓讨论昌国公是为了替女儿报仇才落得如此下场,更是悔恨得无以交加。

她思来想去,只有郑媛媛能帮她一把。她昔日与郑媛媛交好,不过是借她接近摄政王。但她如今无依无靠,郑媛媛虽然被小姑母赶出了摄政王府,但她还有个大姑母在宫里当太后。

摄政王府明老王妃不能拿摄政王怎么样,但太后和摄政王如今却是死对头。

于是她想尽办法找到了郑媛媛,二人一合计,就进了慈安宫告诉了郑太后真相。为了叫她活得久一点,郑太后还找人来给她医治一番,除了身上的一些毒素,反叫她能开口说话了。

所以才有三日前太后鼓励皇上将席阡陌选为皇后又急急迎娶的举动。

慈安宫里,郑嬷嬷担忧地问,“娘娘,如若今日,那摄政王没有出现……”

郑太后笑笑,“没有出现也好,就让席阡陌假戏成真,真当了皇后。对于哀家来说,换个人执掌凤印易如反掌。可是你想,若是楚珩钰晚一步回来,看到皇上竟然娶了他的外室,他们二人还能如现在般毫无芥蒂吗?”

郑嬷嬷赞道,“娘娘好计谋。若是他能按娘娘的计划在宫外拦下凤辇,那他就是公然抢亲,而且抢的还是皇上的亲,这是大大地打了皇上的脸面啊。无论如何,他们二人都必反目。”

“即便皇上心中有愧,不愿为难摄政王。可若他知道,他娶的皇后,竟然早在暗中成了他人的外室……”

不想反目也必反目。

郑太后挑了挑眉,“估摸着,凤辇该到崇华门了吧?”

真是有些遗憾,不能亲眼目睹这一场大戏……

郑嬷嬷低头,“是,娘娘该去紫金殿了。”

……

豪华的凤辇上,大红镶金绡罗纱帐四面包围着整个凤辇,层层叠叠、随风飘扬。

外头的人看不清里面,里面的人却能透过纱帐看到外面。

而席阡陌却没有心思去看外面艳羡围观的百姓,也没有去理会华盖下宫娥侍卫的仪仗是几十上百人的规模,只低头盯着手里握着的一幅卷轴。

她慢慢把卷轴打开,一直平静无波的面上,慢慢露出一丝笑。

这就是那一幅画。

就是那幅让她在千金画上一崭头角,被皇帝一眼相中的《秋猎》。

它今日一早出现在她的案头。

这是他的意思?

意思很明白了吧?

他让她亲手把这幅《秋猎》献给皇上。

就像是,他把她,亲手送给那个九五至尊。

她不知道他和皇帝的关系,他既摄政,自然一手遮天,权势滔天,被替代的皇帝定然心中不悦。然而他再权势滔天,也比不上那至高宝座上的天子。所以,身为九五至尊要的人,他也不得不拱手送上?

她慢慢合上手里的《秋猎》,身子猛地一颤,发现凤辇竟然停了下来。

前面开路的御林军大喝一声,“哪个不长眼的竟敢拦皇后娘娘的凤驾?!不想活了?!”

面前只是一排蒙面黑衣人一溜排开,却没动手。

御林军大怒,“你们是何用意?还不让开?!”

就是无人应答,蒙面黑衣人如同聋子一般。

御林军伸手去推,却被黑衣人奇诡地躲开。

“嘿!兄弟们,上!”一声大喝,前面开路足有一百御林军,一拥而上冲向黑衣人。

黑衣人也不与他们缠斗,只是左闪右避,看似没怎么出手,但却偏偏一片衣角也没让御林军们碰到。

打了近半个时辰,御林军们累得气喘如牛,却见黑衣人们依旧一动不动,如石桩一般立在面前,若不是那微微起伏的胸口,只怕是木头。

席阡陌不知前面发生了何事,抬头已经可以看见宫门近在咫尺,“崇华门”三个字在晴朗的日光下熠熠生辉。

仿佛是一阵风刮过,幔帐起伏间,她好似看到一个人影飞越过前面的黑衣人和御林军,越过一干内侍宫女,落在宽大的凤辇前面的一个华盖上。

他扬手轻轻一挥,凤辇的帷帐车顶从中开裂,四下散落。

凤辇中大红嫁衣、头戴凤冠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