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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最后一抹红霞散尽,如墨般的夜色缓缓铺延开来。

沈璃居高临下,盯着台下的粉衣少女。

那少女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狡辩道,“...满江都城谁不知道,惊鸿琴在你手里,我以为那是惊鸿琴,有何奇怪?”

微风习习,掠过绵延的草毯吹上高台,拂动她水蓝色的裙边。

沈璃勾唇轻笑,“原来如此,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姑娘有未卜先知之能,知道我今日,带了真正的惊鸿琴来。”

罗芷抱着琴走上高台,打开琴袋,真正的惊鸿琴呈现在大家面前。

有了对比,才能一眼瞧出真假来。

刚才的琴,虽说看上去与这把真正的惊鸿琴一般无二。

但细细一对比,就能发现其中的瑕疵。

真正的惊鸿,琴身油光锃亮,即便此刻并无太强的阳光,琴弦依旧泛着金属的光泽。

即便是个外行人,两相对比,一看便知哪把琴更为出色。

沈璃微微欠身,朝帝后行礼后,重新坐下。

莹润指尖轻拨琴弦,乐声悠扬,如珍珠滚落玉盘。

琴声时而低沉悠扬,时而婉转激昂,似高山流水,又如万马奔腾。

《平沙落雁》又名《雁落平沙》,在南吴有多种流派传谱。

其意在借大雁之远志,写逸士之心胸,意境苍茫恬淡而又生趣盎然。

韩云宁琴艺确实出色,无论是泛音还是滑音,都练就的炉火纯青。

只可惜,只知其神,不知其魂。

反观沈璃,前期的欢脱令人闻之心生畅快之感。

仿佛看到雁群在秋高气爽、风静沙平的景象中飞翔。

后半段的激昂,又如同一幅描绘着人心险恶的画卷,让人感受到了强烈的情感冲击。

它既是对人心险恶的深刻感悟,又是对世俗险恶的无奈喟叹。

让人的心情也随之跌宕起伏,仿佛置身于一个充满了欺骗、虚伪的世界中,感受到了无尽的悲伤和无奈。

洛珏轻摇折扇,侧头赞叹道,“看不出来啊,你这个小义妹琴艺竟如此高超,以前藏拙来着?”

穿着绛紫官袍的青年侧眸,淡淡睨他一眼。

“你输了。”

正在摇扇子的洛珏动作一僵。

“......我们能不能打个商量?”

“愿赌服输,落子无悔。”

洛珏:“......”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沈璃抬起头,目光清澈如水,静静地看着台下的众人。

在场的宾客们皆沉浸在这美妙的琴音之中,许久才回过神来,纷纷鼓掌称赞。

“沈三小姐的琴艺真是出神入化,令人叹为观止!”

“适才听着韩姑娘的琴声还觉甚妙,有了沈三姑娘此曲对比,只觉前者淡乎寡味,而沈三姑娘以琴抒情,这才是学琴的最高境界!”

人群中不时传来夸赞声,当然也有站在韩云宁那方的。

一名女子刻意出声讥讽道,“要我说,琴乃高雅之物,沈三姑娘纵然琴艺再好,德行有失,也是污了这把上好的惊鸿琴!”

这名女子是韩云宁的手帕交,自然要站在好友那边。

而她口中的‘德行有失’,自然是指沈璃与洛琤私奔一事。

此事虽被人刻意压了下去,但大伙都心知肚明,一时无人敢接这话茬。

沈璃刚想出声,却被一道清丽的声音抢先一步。

“比的是琴,说什么德行不德行,你每日不知检点勾三搭四,今日想嫁梁家三郎,明日想攀洛家二郎,眼瞅着人家看不上你,就在这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若无事勤照着些镜子,就你——也好意思在这嚼别人的闲话!”

沈璃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

她侧眸朝台下望去,只见杨丽君双手掐着腰,气势颇足。

那名女子脸色一寸寸变红,“你...你休要在此胡说八道!”

杨丽君翻了个白眼,“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最清楚,要不要我把你写给洛二公子的情诗,念出来给大伙听听?”

女子满脸通红,又不敢对杨丽君如何,只得跺跺脚快步离去。

“哼,就这点本事,还想跟我斗!”

杨丽君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在对上沈璃的视线时,又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躲开了她的目光。

韩云宁脸色煞白,她怎么也想不到,她派人去毁掉的琴,竟然不是惊鸿?

她转过头,狠狠瞪了一眼立在她身后的婢女。

那婢女一惊,赶忙低下头去,后背已然被冷汗湿透。

帝后亦是满脸赞赏之色,弘阳帝赞道,“沈三姑娘,你这首《平沙落雁》弹得甚好,可谓是炉火纯青啊。”

沈璃谦逊地笑了笑,“多谢陛下夸奖。”

今日魁首,非沈璃莫属。

但剩下的贵女们 ,还是得依次上场。

即便没有沈璃,魁首也轮不到她们,她们想要登台,也无非是想露个脸。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沈璃借着更衣之名,带着罗芷离开凉棚。

围场内木架上点燃了火盆,橙红色的火苗呼呼作响,将大半个围场映亮。

韩云宁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也不知是何故,脸颊烫得厉害。

“姑娘,您怎么了?”

婢女萍儿瞧着她脸色有些不对,轻声问道。

“无事,扶我去吹吹风吧。”

萍儿扶着韩云宁自凉棚出来,顺着草地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夜风并没有将她身上的燥热褪去些。

身子愈发绵软,嗓子也像着火般难受,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受蔓延全身。

像被千万只蚂蚁不停啃咬,浑身都痒得厉害。

明明灭灭的火光中,她瞥到一抹鸦青色的身影朝右侧走去。

沈北岐?

韩云宁轻咬下唇,“萍儿,你在这等我,守着不许旁人靠近。”

“是。”

萍儿纵然疑惑,却不敢对姑娘的话提出异议。

月光如纱,覆在绵延的草地之上。

今日恰逢十五,即便是走到没有火光映照之处,也能清晰看到那抹鸦青色的男子背影。

韩云宁浑身都烫得厉害,直接上前,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他。

忽然,她感到脑后一阵剧痛,瞬间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