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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地牢。

视线所及一片昏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刺鼻的霉味,以及干涸的血腥味,闻之令人作呕。

长而狭窄的幽黑过道中,狱卒躬着腰走在前头。

在他身后,跟着一位身姿绰约的青袍男子。

只见他脚步徐徐,袍角随着迈步的动作微微摇曳。

干净矜贵,与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行至梁元忠被关押的牢房前,他脚步停下,转过身,隔着牢柱看向牢中之人。

牢房中,墙壁高处留着一个小小的通风窗口。

明亮的阳光透成光束,斜斜映在青年身上,将他鸦青色的锦袍映衬得更加鲜亮。

梁元忠是在大殿上被扒下官服后,直接送到牢里来的。

所以此时,他只穿着一件灰色中衣,靠着斑驳的墙壁坐在草堆上。

即便是身陷囹圄,狼狈不堪,却依旧将脊背挺得很直。

狱卒将牢门打开,“国公爷,您请进。”

狱卒不敢多做停留。

这些权贵之间的谈话,多听一句都有可能小命不保,他谄笑着打了个千,赶忙快步离去。

梁元忠发髻凌乱,几缕灰白的发丝垂在额前,堪堪挡住了他一半容颜。

许久未曾听到动静,他缓缓睁开双眼。

犀利的目光透过发丝,直直落在牢门外那道颀长的青色身影上。

他蔑然斜勾唇角,重新闭上眼睛,直接忽视沈北岐的存在。

“来者皆是客,梁大人也不邀沈某进去坐坐?”

沈北岐语气懒倦散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今日是要到梁家做客,在与主家寒暄一番。

“呵——”

梁元忠冷笑一声,“此等境地,只怕沈大人未必想要踏足,不过...”

他缓缓睁开眼,视线微抬,

“老夫今日,未必不是沈大人明日。沈大人还年轻,往后有的是机会。”

沈北岐唇角微勾,抬脚走入牢房。

黑色靴底踩在凌乱的杂草上,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像极了刽子手挥下砍刀时,脖颈断裂的声音。

牢房中,沈北岐颀长玉立,居高临下瞅他一眼。

梁元忠顺着他的衣袍,视线上移,对上那双无甚波澜的桃花眼时,嘲讽般轻笑。

曾几何时,他趾高气昂的站着,而面前这位矜贵不凡的青年则跪在地上,朝他弯下了向来笔挺的脊梁。

如今,倒是情境互换了。

那是多年前一个冬夜。

冬雨丝丝冰凉刺骨,仿佛要将人从里到外冻个透彻。

靖国公沈传林战死沙场,本该是满门荣耀之事。

但他一时妇人之仁,放走敌国年仅六岁的细作,害得楚州差点沦陷,更是间接害死了近十万北林军。

即便战死,也只能算是功过相抵,甚至是过大于功。

沈北岐葬完父亲当夜,便在宣德殿外求见陛下。

父亲已死,北林军的兵权不能落于他人之手,否则沈氏一族将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可笑父亲尸骨未寒,那些拜高踩低之人便原形毕露。

竟无一人愿意向陛下举荐他,哪怕是他的外祖父杨太傅。

更可笑的是,时至今日他才明白。

他所厌倦的,那尔虞我诈的朝堂。

他所不耻的,那阴险狡诈的人心算计。

恰恰是守护家人不被蹂躏践踏的铜墙铁壁。

他跪在殿外候着时,梁元忠正在殿内与弘阳帝议事。

沈传林去世,北境的烂摊子还需有人接手,放眼朝堂,竟是无一得力武将。

梁元忠斟酌一下用词,道:“陛下,不如由臣先去北境平定战乱,待风波平息后,再为北境寻找一位合适的驻州之人?”

弘阳帝摆摆手,

“爱卿擅水战,南境才是你大展拳脚之地。再者,南境目前表面上虽无动荡,但罗竺尚未真心归附,若贸然将你调离,只怕不妥。”

梁元忠眸光微暗,南境虽有隐患,到底是小国之乱,是以陛下并未真正放兵权给他。

若能将北境兵权拿到手,又何愁大事不成?

只可惜,弘阳帝对他多有忌惮,只怕不会轻易松口。

看来只能让北境那边更乱一些,陛下才会将北境兵权交给他。

“杨太傅倒是推荐了一个人。”

弘阳帝翻着奏章,读出上面的名字,“杨修筠?”

梁元忠在心底暗自唾弃一番。

好一个杨九章,连自家外甥都不管不顾,竟然推荐侄子上位?

他思量一番,开口道,

“陛下,这杨修筠乃是巡防营一个副将,虽说是武将,却从未上阵带过兵,若命他担此重任岂非儿戏?”

这话也确实不错,一军之将领,不是只需一身蛮力就可以胜任。

还需要有运筹帷幄,布局统帅之能。

弘阳帝眉头轻蹙,正思绪烦乱之时,刘全进来通报,

“启禀皇上,沈家公子求见。”

“沈北岐?”

‘啪’地一声,弘阳帝将手中折子用力合上,问道,“他来做什么?”

刘全正准备转述沈公子的话,梁元忠出声打断道,“说不准,是为了他父亲求情?”

“人都下葬了,还有何情好求?”

弘阳帝摆摆手,“不见,让他回去吧!”

刘全躬身退出去,片刻后又返回殿中,

“陛下,沈公子说,事关北境两国之战,百姓安危,是以求陛下一见。”

弘阳帝冷笑道,

“若不是他父亲妇人之仁,朕现在也不会日日为北境头痛。他一个浪荡公子,从未上过战场,懂得什么是国战?简直大言不惭。”

弘阳帝如此态度,梁元忠倒是颇为满意,但还是装作一副心善的模样道,

“微臣与沈兄好歹同僚十数年,不如微臣出去劝劝,陛下莫要为着这些小事,费心劳神。”

梁元忠走至门边,一眼瞧到跪在黑暗中的一道白色身影。

他挑挑眉,朝着少年走近。

雨势很小,却极其冷冽。

梁元忠披着狐裘氅衣,身子尚且有些冻到发抖,沈北岐却只穿着一袭单薄的白色锦袍。

“沈公子?”

沈北岐缓缓抬起头,高挺的鼻尖上莹润着细密的水珠,“梁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