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洐之接电话并没有回避安羽柒,她站在旁边,虽然只听了个大概,但也能感受到电话那头传来的焦急语气。
他眉头紧锁,神情变得严肃。
挂断电话,扭头看着安羽柒一脸紧张的样子,陆洐之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别担心,林森没事。”
睫毛颤了颤,安羽柒明显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他今晚可能会发烧,你得让人整晚盯着。”
“好的,我会安排。”陆洐之沉声应了声。
目光落在月下的田野上,他开始在心里审视安羽柒。
她是一名医生,哪怕是迫不得已,但从她穿上手术服那刻,她就化身为战士,没有一丝杂念,勇往直前。
至于她一次次拒绝他……
陆洐之觉得,或许没那么多理由,她可能就是单纯不喜欢他。
不喜欢他?
这几个字眼一下钻进陆洐之脑海,这个想法一旦涌出,就收拾不住,甚至让他有些生闷气。
他自认对她不薄,说是养狗,就她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态度,他什么时候说过她了?再说,他帮她也不止一两回吧……她就这么讨厌他?
“走吧,明天你轮休,我们晚点回京都。”
山路崎岖,陆洐之很自然地伸手牵起她,到了平坦的地方,也没放开。
他的手好热,热得安羽柒的心一下乱了,全身没一处是自在的,脑子里不停背着洗手七个步骤——内外夹弓大直腕,乱七八糟的,根本就没听清楚他说的什么,也没留意他如何知道她明天休息,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陆洐之开得很慢。
感觉手心还是很热,安羽柒把手放在车窗边吹着风,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开口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建议把他转回京都。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手术,不确定里面是不是清理干净了,如果还有残留的碎片,容易引起发炎,而且他的伤离心脏太近……”
陆洐之捏了捏眉心,他当然也想到这些。
只不过,京都林森是暂时回不去了,只有‘死人’才会永远守住秘密。
“向毓是阿森的前妻。”冷不丁的,他突然冒出一句。
话题转变很快,安羽柒一怔,她虽然不追星,但也知道向毓从未公开过离婚的消息。
“她原名叫向小佳,和阿森有个女儿,现在……她是我二叔的情妇。”
他的话很简洁,却震惊得安羽柒无以复加,她没想到,那位在镁光灯下闪耀的明星,竟然有着这样不为人知的过去。
这关系,好乱……
“她也没你看到的那么可怜。”陆洐之始终没有看她,声音照常没有什么情绪,“她用女儿来要挟阿森,把他骗来这里……很幸运,子弹没有击中他的心脏。”
听到这个惊天秘密。
安羽柒心惊肉跳。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觉得背脊发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潜伏在黑暗中,窥视着他们。
就算是感情上的纠缠,也到不了杀人这步。
“为什么?”她问。
夜色渐浓,山路两旁的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车灯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光轨。
陆洐之看着前方,目光冷冷的。
好半晌,他突地笑了声。
“向毓不过是我二叔手里的棋子,用来牵制阿森的。我二叔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女人,而是阿森手里那份机密文件。”
手指紧了又紧。
安羽柒抿了抿唇,“那份文件……很重要吧。”
陆洐之不再言语,他把车停在路边,慢慢转过头,问她。
“安医生,我可以抽支烟吗?”
他什么时候这么客气征求过她的意见,安羽柒其实不喜欢烟味,但此刻,她觉得他需要用烟来平复一下情绪。
“当然可以。”
“谢谢。”
陆洐之抽出烟点燃,吸了一口,车厢内很快弥漫起淡淡的烟草味。
“嗯,很重要,关乎很多人的生死。”他吐出一口烟圈,声音似乎舒展了些,“安羽柒,知道这么多,怕不怕牵连到你?”
“……”
能不怕吗?
她只是个普通小医生罢了,接触的也是普通人,没有什么权谋,更没什么机密,就算是闹矛盾,也只会是些生活琐事,绝对到不了关乎人命的地步。
但现在,她不仅卷入了这复杂的纠葛,还成了关键人物,想抽身,难了。
不过,他既然敢把这些告诉她,那肯定不会置她危险于不顾,
安羽柒轻轻咬了咬唇,靠在椅背上,幽幽拖着长声儿。
“那我就得祝你长命百岁了——”
长命百岁?
一口烟含在嘴里,陆洐之侧头看她,车厢内的灯光柔和地洒在她脸上,映照出她那双清亮的眸子。
“你放心,我会的。”他眸子里满是笑意,想想又补了一句,“我要是死了,肯定不找你陪葬。”
嘁。
给他陪葬?他想得美!
“我呢,只想麻烦您老一件事儿,要真有什么,我希望你能挡在我前面,撑到我跑出去为止。”安羽柒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玩着大花裤子。
什么?
陆洐之让烟气儿呛得不住咳嗽,一向清冷的表情,带着不可思议。
“安羽柒,你就这么不信小爷我?”
“嗯哼~”
安羽柒打了个哈欠,不管他怎么想,反正自己小命要紧,她没有为他牺牲的勇气。
“放心,小爷肯定不让你挡子弹。”
安羽柒挑挑眉,“那是你该做的,别说得那么委屈。”
陆洐之莫名觉得这话听着有些耳熟。而且,看她表情,她肯定正在心里骂他。
她真的很有趣,一面很矛盾,一面却很坦诚。
罢了,她想骂就骂吧,消消气儿也好。
他……有点心软了。
夜色如水。
山间的风也带着些许凉意,陆洐之将车窗关上,再次启动车子。
远远的,随着风声飘来一段对话。
“陆洐之,这裤子不便宜吧,花了你十几个大洋吧……”
“两百。”
“你说什么???”
“衣服两百,裤子两百,你要转给我吗?”
“我转你妹……冤大头……”
他俩都不知道,在这月圆之夜,有一颗种子在两人心里悄悄地发了芽。
那颗种子——叫“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