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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早晨,泰安宫庭院静谧宁和。晨光洒在宫殿外墙上,将其瓦檐映照得琉璃光彩。

今日,泰安宫内的氛围格外宁静,没有了往日的喧闹。六皇子得以难得的休息时光,不必前往清秋阁忙碌。他坐在殿内一处幽静的角落,饮酒作画。

一杯琼浆玉液置于手中,六皇子品尝着美酒,心情愉悦。画笔在宣纸上起伏,勾勒出一幅山水仙境的画作,将自然景致娓娓道来。

正当六皇子陶醉在兴致勃勃的创作之中时,他忽然注意到了一道身影,宛如春风拂面,进入了他的视线。

六皇子先是微微一愣,随即露出友善的笑容,招呼着来人。

“七弟,快来!”六皇子欣然将岑思卿请入。

岑思卿踏进屋内,目光落在六皇子身旁的酒杯上,好奇地询问:“六哥何故一早便饮酒?”

六皇子笑容满面地回应:“偶尔得闲,何不尽兴享受?”

岑思卿拿起酒壶,微微闻了闻,便说出了这酒的名字:“醉春风。”

六皇子点头,立刻命人拿来了酒杯,递给了岑思卿:“七弟既然来了,便陪我一起饮酒作画。不负春光,痛哉快哉!”

这酒果然名不虚传。岑思卿接过酒杯,只是浅尝一口,便觉酒香醇厚却带着几丝甘甜,宛如阵阵的春风带着花果香般的沁人心脾,令人心醉。

岑思卿饮尽了杯中酒,轻声吟道:“处世闲难得,关身事半空。浮生能几许,莫惜醉春风。” 然后,他放下空了的酒杯,看着六皇子说道:“看来,六哥今日是打算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六皇子摇头苦笑,将岑思卿的空杯再次斟满。他长叹一声,将酒杯递给岑思卿,却独自饮了一杯说道:“自从入了清秋阁,我便鲜有闲暇。今日亦是难得,加之有七弟相陪,实乃吾幸!”

六皇子说完,自己又连着痛饮了两杯。

岑思卿看着脸颊已微微泛红的六皇子,将他手中的酒杯夺了过来。岑思卿看出来了,这作画雅兴不假,但饮酒才是六皇子的真正目的。

六皇子想将酒杯抢回来,却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幸好,岑思卿及时伸手扶住了他。

岑思卿看到眼前的六皇子双眼有些涣散,神态分明已不止微醺。他不知,六皇子在此之前,到底已经喝了多少。

“别喝了六哥。”岑思卿扶着六皇子坐下,随后召来几名宫婢,将酒壶酒杯悉数撤走,又换上来了一壶解酒茶。

“这大白天的,怎可让你们殿下喝成这副模样?”岑思卿严厉的训斥着泰和宫的下人。

几名宫婢觉得委屈,跪倒在地,说道:“七殿下明察,是景王殿下执意要喝这醉春风的,奴婢们只是奉命行事。”

这时,泰安宫的掌事宫女莲月也赶忙走了进来,她先是呵斥其它宫婢们莫要狡辩,然后也跪在了岑思卿面前,领罪道:“是奴婢们的错,还请七殿下恕罪。”

岑思卿看着已经陷入酒醉的六皇子,心中生出一丝忧虑。他将解酒的茶小心让六皇子喝下,然后问掌事宫女莲月:“景王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有遇到什么事?”

几名跪在后面的宫女开始交换着不安的眼神,显然感到非常紧张。莲月也沉默片刻后,才终于开口回答:“回禀七殿下,我们殿下之所以如此,或许是因为近日清秋阁的事务繁重...还有...”

莲月忽然支支吾吾,不敢再说下去了,神情和身后的几名宫女无异。

岑思卿不禁皱起了眉头,意识到六皇子如此可能有隐情。就在他以为无法得知真相之时,一个年幼的宫女突然不满地嘀咕道:“还有三殿下。”

刚说完,其余几人还有莲月都立刻喝止住了她,一众人的神色变得更加紧张。

岑思卿不解地追问:“三哥?他为何突然来这里?”

莲月明白已无法隐瞒,便俯首如实回答:“今日一早,三殿下来到泰安宫。一进殿,便立刻关上了门,单独与景王殿下二人在殿内,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奴婢们只是在外面,听到他与景王殿下的争吵声。”

另一名宫婢也小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我们殿下是如何得罪三殿下了,被他责骂了好一阵子,才得以罢休。”

岑思卿听后心头一沉,他昨日才和三皇子见过面,未听三皇子提及过要来泰安宫之事。况且,这两日三皇子应该还在调查密函被夺之事,怎可能会突然有闲心来泰安宫呢?

“你们可听到,他们二人是为何事而争吵?”岑思卿问道。

几名宫婢均摇头,就连掌事宫女也答道:“三殿下命人一直在殿外把守着,我们任何人都无法靠近。”

岑思卿叹了口气,无奈地命令宫婢将六皇子扶回寝殿。

看着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六皇子,这一刻,岑思卿忽然发觉,从前沉稳从容的岑逸礼,如今已不复存在了。今时今日,他面前这位饮酒作态的人,是高高在上的景王殿下,是清秋阁主事的中书令,亦是被朝堂上下寄予厚望的岳国六皇子。

* * *

春光明媚,桃红柳绿。

岑思卿还守在六皇子身旁,照顾着酒醉的六皇子。他踱步到寝殿的窗前,举目望向泰安宫,一眼看尽了宫中的繁华。

此处,红墙绿瓦,金翎飞舞的屋檐,犹如一幅精美的画卷,散发着庄严与宁静。院内千紫万红,花团锦簇,春意盎然。

然而,不知为何,岑思卿的心中却油然而生一股愁苦的情绪。看着繁花盛开,却不禁想象它们都有着枯萎的宿命。这繁华的背后,终将是有代价的。

岑思卿转身望向熟睡中的六皇子,他深知,六皇子如今拥有的一切,也是有代价的。

光彩绚烂之后,最终将是深沉的落寞。

如今,岑思卿意识到,或许他自己已成为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尽管心怀怜惜,但也已无力改变命运的轨迹。

* * *

过了午时,六皇子终于渐渐醒了过来。

守在一侧的岑思卿立刻递上醒酒茶,关心道:“六哥,可感觉好点了吗?”

六皇子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却皱起了眉头,轻轻将茶杯推远。岑思卿接过茶杯,闻了闻,感受到一股苦涩之味。

“没想到,堂堂景王竟然怕苦。”岑思卿故意打趣道。

六皇子摆手,跟着自嘲笑道:“日子已经够苦了,这茶的苦味,我不品也罢。”

岑思卿并没有继续劝说,而是将茶杯放到了一边,看着六皇子问道:“我听说,今日三哥也来过这里了?”

六皇子听后,勉强笑了笑,说道:“你都已经知道了?”

“三哥为何会来?”岑思卿追问道。

六皇子轻笑一声,看着岑思卿回答道:“你也知道三哥的脾气,还能因为什么?不过是在哪里受了气,跑来我这里发泄罢了。那些责备,都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说完,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岑思卿安静坐在一旁,心情沉重。他猜测,三皇子应该是昨日在荣和宫,没能如愿搜查出卫凌峰的下落,经过一夜的查找,盗信之事也毫无进展,故此而感到气恼。

然而,岑思卿明白,三皇子定是无法不打自招的直接发泄在他身上,所以只能来找六皇子宣泄不满。

岑思卿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六皇子,因此低下头,不敢直视六皇子的眼睛。在安静坐了片刻后,他便决定告辞。

六皇子以为岑思卿之所以想离开,是因为自己刚才说的话,触及到了岑思卿不好的回忆。他清楚,三皇子从前是如何欺凌岑思卿的,岑思卿曾受到过的无端辱骂,甚至是责打,远比自己所承受的要多得多。

六皇子立刻伸手拉住了岑思卿的衣袖,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惭愧。六皇子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因为初任清秋阁主事而有所压力,今日又受了一次三皇子的无故责骂,才在岑思卿面前失意和抱怨。然而现在,六皇子觉得自己的不堪与岑思卿的过往相比,显得微不足道。

“七弟。”六皇子依然紧紧拽着岑思卿一侧的衣袖,轻声温和地说道:“不如留下来,与我一同用过午膳再走,可好?”

六皇子不知,岑思卿才是那个心中有愧之人。面对此时的六皇子,他又怎能安心留下来,坦然与他坐在一起用膳呢?

岑思卿推托了一番,婉拒了六皇子的善意。

六皇子看着岑思卿,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然后松开了岑思卿的衣袖。

* * *

岑思卿终于走出了泰安宫,抬头看了看这万里无云的晴天。

罢了。他心想,这赐婚之事便由着皇帝自己打消念头,让此事就此罢休。这信,看与不看,都罢了。

岑思卿再次长叹一口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衣袖。

忽然,他心头一紧,惊觉之前藏在袖中的信笺不见了。

岑思卿赶忙顺着来路,一路寻找。却不知不觉中,竟然又走回了泰安宫。他抬头看了一眼宫门,心中突感不妙。

岑思卿快步走回六皇子的寝殿,却见六皇子面色煞白,一脸惊恐之状,手中之物顺势飘落在地。

那正是岑思卿原本藏在衣袖中的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