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归好奇,但杨峥还是让他进来了。
况钟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不知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双眼还有些血色,见了杨峥行了礼,便落了座位。
杨峥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汤推了过去,道:“大清早的这么急赶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况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汤,笑道:“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大人邀请的富商大户,一早来府衙让我给你带个话?”
关乎自己的大事,杨峥心头一动,紧张道:“什么话?”
况钟咳咳了两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彭老爷子说,这些富商大户对咱们府衙心头畏惧,问你能不能将这商议大事的地方改一改?”
“改一改又不是鸿门宴?本官还能来个项庄舞剑不成?”杨峥没好气的道。
况钟笑道:“大人一心一意振兴苏州商业,自不会设下鸿门宴,但今日一早,也不是谁传出了消息,说大人是白虎星下凡,要在今日大杀四方,那些富商大户本身就胆子小,不免有几分畏惧,况且府衙这些年,无论是退田,还是征收商业税,改革市舶司莫不是大手笔,不少不法商家都在这里受到惩罚,他们有所畏惧也可以理解?”
杨峥道:“常言道,夜半不怕鬼敲门,只因白日未做亏心事。他们若是做的每件事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仰不愧天,俯不愧心,何来畏惧?我看定是平日里亏心事做多了,此事不必多言,就在这府衙后院议事,他们若不来,你便将我刚才的话儿说出去,我倒要看看他们做了多少亏心事,才对府衙畏惧如虎?”
况钟听罢哈哈大笑道:“这一番话传了出去,只怕做了再多亏心事的富商也硬着头皮来了?”
杨峥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说了一阵,眼看着时候差不多了,况钟起身便去了。
杨峥也进了后院换了衣衫,又吃了些糕点便往府衙赶去。
府衙外,各种轿子,各种马车停了不少,应邀而来的富商大户差不多有三百户,虽说早就来了,可内心深处对于府衙着实有些畏惧,若不是况钟那一番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拿住了他们,他们真不想来这个地方,但既然来了,断然没有不进去的道理。
最终以彭老爷子为首,沈家老爷子为次,三百来人,就这么战战兢兢的走了进去。
府衙往日他们可算来了不少,从未紧张过,可才两年的功夫,再一次进来,却让他们进展得不行,也不知是谁造的谣,说什么今日巡抚大人在府衙摆上了鸿门宴,要借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对此他们虽将信将疑,可按照巡抚大人的手段未必没有这个可能,所以今日一早,他们特意给家人交代了家中银两,那些账目,那些生意还要做,这种交代后事的方式,可把妻儿吓得不轻,没少哇哇大哭,想起即将面临的危险,他们无不胆战心惊。
一路上话都不敢说,甚至连如今进了这衙门都有些迷糊。
一路走来,见并无不妥之处,顿时放下心来。
这府衙大堂作为今日商议大事之地,纵然将其他杂物都去了干净,但地方有限,算上桌椅板凳,勉强也只能容下百来号人,所以今日一早杨峥将商议之地改为府衙后院。
相比府衙大堂,整个后院就宽敞多了,花花草草,亭台楼阁,顿时让众富商的担心放下不少,按照先后进来的顺序,众人先后落了座位,黑压压的一片,倒也壮观。
彭掌柜与沈老爷子坐在首位,对于今日巡抚大人请来这么多商人,大户他二人也看不明白,但彭家有了上一次粮食危机的援手,加上这两年来与杨峥、况钟等人关系还算不错,心头虽也摸不着头脑,但本着既来之则安之念头,开始独自喝茶。
沈老爷子则不一样了,粮食危机他是主谋,虽说最终他迫于无奈卖出了粮食,杨峥也没说什么,但两人的关系却不是太好,算上这次收取商业税的闹腾,他有理由相信,巡抚大人内心深处早已对他恨之入骨,他甚至觉得,这次的鸿门宴或许就是为他而设,可便是如此,他也不好退了出去,丢面子的事情可以做,但也得看时候,今日这面子若是丢了,苏州就再没有沈家的立足之地,所以他除了早早遣人给南京的魏国公送去了消息之外,家中也早早做出了安排,这会儿虽不至于有彭老爷子既来之则安之的坦然心思,但说多害怕倒也谈不上。
其余商家看彭老爷子、沈老爷子如此模样,渐渐也没了最初的恐惧,况且这后院也大,当真是鸿门宴,也好借机会逃走,本着这个心思,院中的气氛渐渐热闹了起来。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身着二品官袍的杨大人,率领数十人走了出来,除了知府况大人之外,还有苏州各大县令,声势倒也壮观。
众商家低头看了一眼人群,见除了各大县令之外,跟随的人员并无锦衣卫,而且连平日里让人讨厌的衙役都不曾带上一个,顿时放下心来,哪有不带杀手的鸿门宴,当年楚霸王设下鸿门宴,不是也有一个项庄么,看样子这鸿门宴之说,只怕是子午须有的事情了。
心头的紧张一放松,气氛也就活跃了起来,眼看杨峥身着红色官袍,眉目如画,当真潇洒的很,众人既是羡慕又是敬佩,见他与众人落了座位,纷纷站起身来行礼。
杨峥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
众人见今日巡抚大人面色和善,越发放下心来,一时喝茶的喝茶,说话的说话,倒也有些商议的气氛。
这时杨峥拍了拍手,便有一个官员捧着一个花名册走了过来,对众人说了几句,然后开始点姓名,三百多个名字点下来,竟没有一家缺席。
沈老爷子坐在最前面,对此听得最清楚,心头既是惊讶,又是佩服,他清楚的记得,就在一年前巡抚也有这样的宴会,但当时来的人不足一半,如今才过了一年的功夫,三百人竟全都到齐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巡抚大人的威严在苏州城已越来越重了,无论是百姓,还是富商大户对他的信任也越来越高了,想到魏国公打苏州的算盘,轻叹了声,他虽商贾,但也知道人心这东西,一旦凝固,任你再高明的手段,再大的权势也无济于事,心头对魏国公夺苏州的心思越来越不看好。
念完了花名册,那官儿将花名册恭恭敬敬的送到杨峥的跟前,杨峥接过名册,默默看了几眼,嘴里跟着嘀咕了两声,也不知说些什么,众人虽好奇,却也不敢询问。
做好这一切,杨峥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目光从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朗声道:“本官知道今日请诸位来,一来唐突,引起诸位的担心,二来市面上多有鸿门宴的传闻,让诸位对本官此举多怀有戒心,但诸位却是一个都不少的来了,这让本官很高兴,对诸位也十分感谢,所以这里先告诉诸位,今日本官请诸位来,除了商议大事之外,却无鸿门宴的意思,诸位大可放心便是?”
虽说从杨峥出来无一兵一卒的行动上,众人也看出了点苗头,可终究比不过人家亲口说出来,堂堂巡抚大人说出的话自然不会有假,几个今早还犹豫要不要来的商人,各自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
这时有人问道:“敢问大人今日请我等前来所谓何事?”
众人本就有这个疑问,听此人询问,纷纷竖起耳朵凝听,三百双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杨峥。
杨峥不急不忙,酝酿几许气氛,开口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苏州刚刚恢复安定,商业无论是规模,还是数量都不景气,本官身为苏州父母官,有责任有义务为苏州商业壮大出一份力气?”
众人先是惊讶,既而是欢喜,杨大人的手段他们是见识过了,无论是苏州雪灾洪灾,还是粮食危机,足以让他们铭记在心,有他帮忙何愁商业不繁荣。
杨峥继续说道:“苏州商业本繁华无比,可自我大明建国至今日,却始终没有壮大走上辉煌,诸位可知为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杨大人葫芦里卖着什么药,都不敢贸然开口。
杨峥见没人应答,不得不继续说下去:“通过本官这两年来多方面的考察,总结了出来了三条?诸位想不想听一听?”
“大人今日请我们来,总不会是打哑谜的吧,大人发现了什么只管说来便是,老朽洗耳恭听?”彭老子笑着道。
这一番嬉笑,院子里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九大姓萧家掌柜的接过话儿道:“可不是么,大人发现了什么只管说来便是,若是我们的原由,我们也好更改,总不能让大好的苏州城池,让人笑话吧?”
“不错,苏州城商业自古繁花似锦,如今却是一片萧条,不瞒大人我等也有改变之心,无奈见识不高明,做不得什么,如今大人有心挽救商业,只管说来,我等必是洗耳恭听?”其他商家也纷纷表示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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