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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硬着头皮打了两下,火石很给面子地冒了两点火星,可什么都没有点燃。

青岚难得地感到自己的脸烧得厉害,暗暗有些埋怨:怎么柳老御医这老头说出去拿个东西,这就不见了?弄得她现在想找个人帮她点灶都找不到。

她不知道,柳老御医此时也正暴跳如雷:“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快放我出去!”

黑衣人甲:这老头好吵,万一让未来主母听见了怎么办?我们把他打晕吧?

黑衣人乙:要动手你动手,我还想活命。

黑衣人甲从衣服里拽了点碎棉絮,一边一个,把耳朵塞了起来。

黑衣人乙默默瞅着他,顿了顿,也学着他一边一个弄了个耳塞。

柳老御医:“……”

慕昱清看着青岚红得像抹了胭脂的耳朵,见这姑娘头一回在他面前羞赧地低下头来,那火石都快被她磨破了也没能点出一点火星来,终于大发善心:“给我吧。”

明明慕昱清面无表情,但青岚总觉得这家伙是在看她笑话。

她一把将火石丢到他手上,气嘟嘟地道:“给你!”她才不信,这家伙一个封建社会的统治阶级居然还会打火用灶。

但那火石到了慕昱清手里,就像一只乖顺的兔子一样,只打了一下就把火绒引燃了。

青岚:“……”

即使是在现代社会长大,青岚也知道,很多男人不要说下厨,就连打火灶都未必知道怎么用。

可眼前的这一个,他不光点燃了火绒,还把这个最原始的土灶用得像模像样,不时还用火钎捅一捅灶眼。

只是他穿着一身华贵的衣袍,即使是在烧灶,高贵得让人不觉得他是在做低下的活计。

他不是一个王爷吗?怎么会用这个东西?

青岚还记得,她在青府里住的那几日,连余氏逼着青嫣下厨学点女儿家的手艺,青嫣都死活不去:在这个年代,做厨事可在贵族眼中是下贱的活计呢!

“你是怎么会用这些的?”不知不觉地,青岚就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随即有些后悔,随便问人家这样的问题是很失礼的表现。

慕昱清手里明明是在添着柴禾,仿佛不觉得自己做的是多让人瞧不上的活计,淡淡道:“以前做过几回,手熟罢了。”

做过几回?一个当皇子的,在什么情况下会去做厨活烧灶?

青岚发现,她似乎对这个人的有些想法太想当然了。

狭小的厨房里,酒香似乎醺人欲醉,白色的蒸汽都被约束在密封的器皿中,顺着蒸酒器唯一的出口——白瓷做的冷凝管凝成水珠,一滴一滴地朝口子下面的小坛里滴去。

蒸馏的过程是漫长的,漫长得青岚都有些不自在了。

正在这时,慕昱清突然问道:“前几天你跟白将军说过的阵法有人用过吗?”

青岚道:“那个白胡子老爷爷说过,这个法子是在极远的西方有人用过,他靠这个战阵征服了两个国家。”

慕昱清回过头来,挑了挑眉:“哦?极远的西方?”

糟了!

青岚也不知道,怎么她头脑发昏,居然编出了一个莫须有的西方!造出这个阵法的人是在西方,可是在她二十一世纪的西方!慕昱清要再问下去,她该怎么答?

谁知道这个国家周围的地理是什么!

她打定主意,万一慕昱清再问,自己就装傻,说她什么也不知道。

可慕昱清只问了这一句,就再也没有作声。

厨房里又恢复了那让人难受的安静。

青岚几乎是数着冷凝管里重新凝成的酒液来熬时间,等到那酒液一滴得差不多有半杯后,一把抓住酒坛子就往外跑:“我先把这些拿走试试,剩下的再蒸一半就可以了。”

慕昱清没有跟着青岚出去,他看着她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起身轻轻掸掉了身上落下的灶灰,微微摩挲着下巴:“西方?这小丫头连西夷的国家都知道吗?”

转眼数天过去,自从那天慕昱清抱走那坛浓缩的酒精后就没有了其他的消息。

青岚也不着急,酒精的消毒能力是举世验证过的,等知道了好处,不怕他们不排着队地来感谢她。

只是这等待的时间有些长,尤其是自从从她那里得了对抗骑兵的方法后,白行立本来就忙,现在更是整天不见踪影。

青岚也知道,其实她说的那个方阵是简略再简略的一个总的纲要。真正在她学过的历史上,这种方阵叫马其顿方阵,是古希腊亚历山大大帝攻城拔寨,战无不克的制胜法宝。而它也有很多种应用和变阵,要配合着骑兵,弓箭手等多个兵种复合使用,才能达到最佳的效果。

白行立是积年的老将,自然能看出她当天只是说了一点点的介绍,这个方阵需要完善的极多。大约是出自于为将的自尊心,他选择了自己钻研,而不愿意让青岚一个小丫头有机会看扁他。

其实他想多了,青岚要靠他解开门禁,再怎么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让舅舅不高兴的。

那个郭林自从跟着青岚去过一次兵营,被她牵连着打了二十军棍之后,生怕青岚再连累他,只要看见她有出门的迹象,就要拦在她面前,作出一副“忠肝义胆”的模样。

她见不到白行立,自然不能申请出门,也不好无视舅舅的好心,一意孤行地要偷偷溜出去,让他再生气,只好做出一副乖乖听话的样子,好争取自由出门的机会。

这个机会来得很快,只是青岚也没想到,它是这样到来的——

白行立大约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要管教外甥女,居然不知听了谁的教唆,给她请了一个女师要教她学规矩礼仪,好生扳扳她的性子。

就在女师上门的第一天没过多久,家里同时来了一个人——笔砚。

“大小姐,大少爷腿上的伤又恶化了,您快去看看吧!”

笔砚哭着进了门,一来就跪下给她报告了这件大事。

青岚急忙放下书本,问道:“怎么回事?不是前些日子柳老御医还说过,大哥的伤已经在好转,只需静养几月,待到骨头愈合就没事了吗?”

青岚虽然被白行立带出了青家的门,但一来因为青琚身体不好,刚做了大手术,不宜多加挪动,再者青贤对这个长子还是重视的,根本不可能答应白行立将他带走。毕竟青琚是嫡长子,如果连他也住到自己舅舅家去,还叫青家这个原生的家庭怎么在京城过日子?

而且青贤没有对不起他,青琚自己也愿意留在家里养伤,舅甥俩才十分不放心地把青琚留在了青家养伤,不想,还没过到多少日子,便出了事!

她一边吩咐金珠:“快给我准备出门的车马,”一边盘问笔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仔细说来!大哥的伤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复发?是不是有什么人在作夭?去请柳老御医了吗?”

笔砚哭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少爷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烧了起来。柳老御医已经去请了,可他们家下人说,柳老御医前些日子就去了金吾卫大营,好些天没有回来了!”

笔砚一说,青岚也想了起来:她的酒精做好后是听柳老御医说过,要去找个地方试验一下这新东西的效果。看来这些日子他找到的是金吾卫。那些兵营里闲杂人等是进不去的,想要柳老御医从大营里出来,只能找到在金吾卫工作的人去把他叫出来!

可金吾卫是京城里守备最森严的军营,专门主掌皇宫守卫的,单独成一个建制,就算白行立是上柱国大将军,他要进去也不是那么容易!

青岚想了想,也想不出来她有没有认识的人进到金吾卫大营里面把柳老御医找出来给青琚看病,只能吩咐郭林道:“你快去城外驻地里找我舅舅,看他有没有办法把柳老御医从金吾卫大营请出来,要快!”

郭林知道事情紧急,向青岚抱了抱拳:“是!”转身飞奔出门。

凤启帝赐给白行立的宅子在整个皇城的最里面,跟青家所住的地方相隔甚远,等白家的马车跑到青家时,大半个时辰都过去了。

青岚一跳下马车,一名穿着青缎掐牙小袄,梳着圆髻的妇人便焦急地迎上来:“大小姐可算回来了,快进去看看大少爷吧!”

这妇人青岚认识,正是她母亲的陪嫁丫鬟,青家的外院管事婆子,银宝的娘,王妈妈。这妇人总揽外院的杂事,一向极为繁忙,连青岚也只见过一回面,不是有急事怎么会这样?

她竟顾不上其他的事情,专门在门口等着青岚,这说明青琚的伤势已经严重到一定的程度,让王妈妈也失去了主见!

青岚顾不上问问现在是什么情况,提起裙子朝内院跑去!

他们走得匆忙,却没看见门边的角落里还站着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

等到青岚他们走得不见踪影后,那丫头才离开,却是朝着宁远堂去了!

不一会儿,余氏便得到青岚已经回来的消息。

她挑着眉毛笑了一笑,让翡翠赏了来报信的小丫头一把铜钱,问道:“舅爷家的少爷们还没到吗?”

翡翠低声道:“怕是还有一程路,夫人也知道,大表少爷昨天去访友未归,二表少爷书院下学下得晚,怕是有一会儿才能到呢。”

余氏“嗯”了一声,翡翠这丫头越来越会说话了,哥哥家的老大什么叫“访友未归”?分明又是去了那腌臜之处,不过,那终究不是她自己的儿子,她用不着操心,只要能确认老大能在今日来这儿做客便可。

顿了顿,她又问翡翠:“昨天晚上我交代你的事,你别忘了。”

翡翠脸色“刷”地变了,迎着余氏骤然变厉的眼神,恨不得先跪下给她磕个头,求她饶了自己,但余氏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轻声道:“你可别忘了,你那表哥还在府外等着你跟他双宿双栖呢!”

翡翠抖着嘴唇,摸着袖子里快要攥出水来的纸包,却半天不敢答应:这可是事关大小姐!她万一去做了,可还有活路吗?

余氏突地冷笑一声:“你别忘了,你的主母还是我,不是露华院里的那个小丫头!我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你不得不死!”

翡翠垂着头不作声,余氏暗恨:珍珠那死丫头居然在这个时候病了,不然她何必用得着这个软包做事?

顿了顿,她又软声劝道:“若是此事做成了,我给你五百两银子,再送你风光大嫁。”

五百两银子?

翡翠一个月的月银才二两,五百两,那该是多少?

她的心头火热起来,终于点了点头:“奴婢听夫人的,我做!”

露华院里,青琚的情况却当真危险,他整个人已经烧成了红色的大虾,唇上的皮肤皴裂而开,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

青岚担心地摸摸他的额头,已经是滚烫!

她问站在一边的丫鬟雨荷:“怎么还没见大夫来?”

雨荷是余氏新给露华院拨的丫鬟,早就听说过青岚回来后在府里的威名,不敢怠慢:“大小姐,大夫已经走了,厨房里正在给大少爷煎药,等会儿药就来了。”

“那大夫怎么说?”

雨荷马上傻了眼:她只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小丫鬟,那些大夫每次来给人治病总会留下一大堆让人青里雾里的拽文话,她听都听不懂,怎么回答青岚的问话?

见雨荷张口结舌的样子,青岚也知道,她肯定是回答不出来自己的问话,只好问道:“那大夫有没有留下药方?”

之前青琚院子里也有丫鬟小厮,因为青贤和梅氏都重视这个长子嫡孙,余氏面上自然不敢苛待他,给他配的人和东西都是最好最齐的。

但自从青琚出了事,大家都知道他他是再也没有了前途的人,心思灵活的早就找到关系调离了院子,就是有心要留下来侍奉他,也被他打骂走了,相较而言,能坚持到现在的笔砚也算是难得的忠仆了。

青岚其实不懂医术,对着雨荷拿来的方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所以然来。

她正准备让金珠出去再请一个大夫看看,这时门外有人高声叫道:“大表哥,大表哥?”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

笔砚低声道:“这是余家舅爷的二公子,轩。”

余氏哥哥的儿子,他怎么会到这里?

笔砚仿佛知道青岚的疑惑,解释道:“二表少爷跟大少爷是同窗好友,大少爷出事后,他几次来探望,大少爷一直把他拒之门外,谁也不见。”

青岚对余氏观感不好,对她娘家的亲戚也没有什么好感,听了这话便道:“那你现在还是把他撵出去,说大少爷不愿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