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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人纷纷为这惊险的一幕吓软了腿脚,也颇为这个幸运的老伯庆幸,但还没等他们出声议论此次的事件,只见这次事件的另一个主人——那名骑士在冲出不远后居然勒转了马头,小跑着朝牛车行来!

完了!该不会是马主人刚刚被吓到,想要倒讹一笔吧?

众人看向骑士,那骑士头罩幕离,身姿细长如柳,驱着马走到牛车前问道:“老伯,你这车上的青梅可卖?”

老农像是吓呆了:“啊?”

骑士耐心地又问了一句,老农这才回过神来:“卖,卖的,老农这里青梅有,红梅也有,您是想买青梅,还是想买红梅?”

骑士笑道:“我想买一斤青梅,二斤红梅,还请老伯给我称上三斤。”

老伯吓过了劲,手脚也麻利起来,还跟骑士攀谈着:“好嘞,您等着,一斤青梅,二斤红梅,对了,这位客人,我家里还有几斤白梅,不经嚼裹,但也好带回去拿盐津了,吃个零嘴,客人还想要吗?”

骑士道:“那正好,我家里的小妹子最好吃盐津梅子,老伯若是明天也在的话,我再来称二斤半。”

老农笑得嘴都快合不拢了:“在,我在的,那说好了,这位客人,我们明天这个时候在这里聚?”

骑士手搭了个凉棚:“哟,那可不一定了,我要赶着去办事,等回来也不一定哪个时辰,您要是等不住可以先回去。”

老伯帮骑士把青梅用荷叶包好,指了指不远处的老柳树:“那这样的话,我明日在那树下等您到太阳落山前,您要是不来的话,我便回去,这可妥当?”

骑士连声笑道:“妥当,妥当。”扔下一块银子,冲老伯作了个揖:“刚刚事有紧急,不当心冲撞了老伯,这里一小块银子权作梅子钱,下剩的,请老伯喝个茶压惊。”

骑士走了之后,行人们纷纷走上来恭喜这位因祸得福的老伯:“刚刚那个年轻人不错啊,张伯,这一小块银子怕不能买十斤梅子了吧?”

张伯一边跟周围人作揖应酬,一边望着骑士离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那名众人口中的骑士又驱着马走了一小段路,看周围没人后,这才勒马停下,打开幕离,先吐了一口沙子,揉揉坐得酸痛的腿:“电视上看着那骑马潇洒得很,没想到,居然骑在马背上不光颠得要死,还满嘴的沙,怪不得那些大侠没事也爱弄个罩子把自己罩起来,古代的路太多土了,啊呸。”

这个人正是在赶任务的青岚,她取出怀里的荷叶包,随便捏了一颗梅子咬下,立刻“呸呸”全吐了!

咬一口简直是从里到外都在犯着酸哪!这暗字营里平时只会做任务,就是要等着她来接头,也不至于给她弄个这么难吃的梅子吧?

她赶了这么久的路,除了吃沙子只能喝水,好不容易碰到个梅子,还一口下去连牙都能酸倒,这大侠啊,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青岚第一次在古代做任务还有些新鲜,有些东西在现代的时候他们早就抛弃不用,但在古代还十分地行之有效,像她刚刚就在跟那位卖梅子的张伯在买卖中完成了一次情报的交换。

她问找他买梅子,就是她是他要等的梅子(客人)。

但张伯明面上就是做这个生意的,他们得通过一次次的对口令试探,才能探出对方是不是自己要等的那个人。

于是张伯便问了,他是买青梅还是红梅。

青岚答对了正确答案:“一斤青梅,二斤红梅。”

张伯才接着有第三个问题“他家里有几斤白梅做盐津用,问客人要不要”,这就是开始试探情报了,“白梅”才是他们真正想要交易的部分。

青岚只有答了“家里有个小妹子爱吃盐津梅子,明天再来买二斤半”后,张伯才会再做一次试探“明天在这里聚。”

青岚便要答“明天不定准什么时候到这里来,让他等不住先回去”,张伯便会指着那棵树,说明天的太阳落山前都会等着她。

她当然不会在“明天太阳落山前”回到刚刚的那个地方,因为按照张伯提供的情报,她须得在明天太阳落山前赶到阳刘城,去往下一个接头的地方找到她的目标。

阳刘城离此地有六百里路,如果她胯下的这匹健驹脚力足够的话,她可以堪堪在太阳落山前赶到地方,开始执行任务。

青岚吸了一口气,取出马侧的干粮,就着凉水吃了几口,也让马匹在田梗上啃了几口嫩草,感觉肚子里的酸水被压去一点后,夹了夹马腹,将幕离重新放下,抽着马匹,扬鞭而去!

这样的日子跟以前即使是在现代当特种兵时的日子当然很不一样,她最苦的时候也没有骑着马连夜赶路,这种肉体上的疲惫让她微微地有些抽离感,但更多的是亢奋:她喜欢这样的生活!不管旁人怎么觉得苦觉得累,不可理解,可这样的日子才是她的血液里流淌着的,过得最舒心的日子!

第二天傍晚,青岚赶到了阳刘城,这里就像普通的任何一个古时小城一样,一到了傍晚便黑得灯火不见。

古代的灯火是要钱的,穷人家里有的穷得连裤子都穿不上,怎么可能花那个冤枉钱去点灯?

青岚进了城,找到一个人问了问方向,便摸到了这一处杂货铺。

青岚估计,可能每一个大凤朝,只要是有城市的地方便会有一个叫“老张杂货铺”的小门脸,杂货铺乱七八糟堆叠的杂货背后,永远有一个面目模糊,笑得一团和气的老板“张伯”。

一套复杂的口令应对之后,老张让伙计去给青岚的马喂点草,他自己把人带到了后院。

“他还有不到小半个时辰上船。我还以为你到不了了,不过,就是这半个时辰,你能做什么?”“张伯”换下了他那一团和气的笑脸,严肃地对青岚道。

青岚之前在现代执行任务多次,早就荣立过一等功,是队里有名的标兵,没想到在古代第一次就差点迟到了。

青岚也不作争辩,不说她不大适应古代没有水泥混凝土的土路,差点颠死,只简短道:“你把那河的位置和那人的相貌告诉我,我马上过去,你等我好消息便是。”

张伯看着这少年嫩得能掐出一把水的小脸蛋,心里不大信任,却不好说出来,拿出一卷纸:“这是他的相貌,对了,还有地形图,你快记下来,我好烧了。”

青岚只是随便瞄了一眼,便合上地图,骑上伙计刚刚牵进马棚里的马:“驾!”

“张伯”拿着手里的纸,半天没回过神来,心里直嘀咕:“这小家伙,做事还有点毛燥啊!差评。”

他摇着头背着手吩咐伙计:“关门吧,今天早点歇。”人已经等到,该他做的事做了,接手的人做得怎么样,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青岚到了渡口,果然看见一艘小船正要离岸而去。

她连忙跃下马,拍拍马身:“宝贝儿,辛苦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摸了摸身上,没带什么绊手绊脚的东西,深吸一口气,直接跃下了河。

三月里的河水还是有些冰凉的,青岚在浅水里活动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朝那离岸的小舟潜泳过去。

那小舟水打得飞快,在夜色当中,舟头的渔民并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破浪而来,并在他的舟下潜伏下来。

青岚从水里悄悄地探出头,整个舟里只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小厮打扮,一个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胖子。

目标是那个小厮,尽管对方在面目上还精心做了些调整,但皮相易改,骨相难脱,青岚瞬间就确定了她要对付的对象。

但现在两个人都醒着,她的任务中有很重要的一环:不得打草惊蛇。

时间开始过得缓慢,她不是没有让人在一刻钟内睡着的能力,但现在刚刚月上中天,如果让人在这个时候睡着的话,傻子也会怀疑里面有问题。更何况,这是两个身携秘密的人。

她耐心地等待起来,狮子在捕捉猎物的时候,也会趴在猎物经过的地方一伪装就是几个小时,她现在,就是一只蛰伏的狮子,等待着最合适的时机扑出来一咬致命!

小舟外,水流哗哗响,舟篷里明明坐了两个人,却安静得像死尸一般,又是诡异,又是让人心头大跳。

青岚让自己尽量地放松,在水声之中小声地吐着气,那个中年的胖子,她没看错的话,对方应该是一个相当不差的高手。

自从见过了慕昱清后,她不敢再对古代的高手有所鄙视,他们有一些现代早就失传了的能力,那是青岚无法理解的存在,可它确实存在,令她不得不敬畏。

小厮打了个呵欠。

胖子道:“你睡一会儿吧,我守着。”

小厮也不推辞,也不躺下,就靠在船舱上打起了瞌睡。

胖子看着小厮,没过一会儿,他也觉得有些困了。打呵欠和打瞌睡一样,都是可以传染的。

胖子甩了一下脑袋,警醒起来,他起身走出船舱,眼睛还不离那小厮,一边蹲下身去,准备掬一捧水,借着水的凉度去清醒一下。

青岚此刻就在水下,离他的手不到两掌之处,假如她这个时候出手,有十成十的把握,那胖子会一击致命,剩下的船夫和小厮不会是她一合之敌!

青岚耐心地等到了胖子离开了船舷。

夜,已经很深了。

胖子眼皮渐渐耷下来,他也很困了,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打了一个盹儿,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做。

“谁?!”胖子猛地跳了起来。

阳刘城里,张伯和小伙计也点着一盏油灯相对而坐。

“啪”地一下,灯火爆了一声,把同时打着盹儿的张伯和小伙计都惊醒了。

张伯护着油灯,刚刚准备剪一下灯花,突然住了手,叹道:“睡吧,肯定人已经折了。”

小伙计闷不吭声地把被子从柜子里拿出来,开始打地铺:“老板,明天你给俺买个床板呗。”

他也就是顺嘴一提,没想到张伯此时不知是哪根弦搭错了:“行,明儿个就给你叫木匠上门打一个。”

小伙计咧开了嘴:“啊?老板?你脑袋被驴踢咧?”

张伯啪地声敲了一下小伙计:“你小子要翻天呢?”看小伙计仍傻傻地看他,他有些不落忍,不知是向谁解释:“都是青乎乎的小嫩娃,趁还活着,好好过一天是一天吧。”

小伙计也不知听懂了没,这时张记杂货铺外,有人在轻轻地敲门,一长,一知,两长,两短。

张伯一下来了精神:“居然活着回来了!快!快开门。”

小伙计动作更快,已经蹿到门口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湿哒哒,活像个水鬼似的人,也亏得小伙计心大,没有吓得见面便栽一个跟头,咧着嘴把人往里让:“就等你了,咱老板多咱没熬过这样的夜了。”

“啪!”老张腿脚慢一些,先给了小伙计一个锅贴,他探出头左右看了看:“就你嗓门大,生怕惹来人不成?”

小伙计憨乎乎地摸着后脑勺直笑。

进了门,老张伸出手:“信呢?”

青岚在水里泡了半夜,手脚都僵了,她一边胡乱拿着毛巾擦头擦脸,一边道:“急啥,拿纸笔来。”

张伯瞪眼:“你不是没拿到,还准备现写一封吧?”

青岚翻了个白眼:她是那样没有一点专业素质的人吗?

她解释道:“你们不是一再强调,不要打草惊蛇吗?信我没带回来。”

张伯问:“那你准备怎么办?”在他的设想里,这小家伙应该会准备一封假信,把真信先调包了,这样也能给他们准备时间。

青岚拿着小伙计热乎乎的毛巾,见这个张伯一点眼色也没有,不耐烦地从屉下翻来纸笔,拨亮油灯,就着秃毛笔醮足了笔墨,开始下笔如飞。

张伯站在她身后,似乎不放心。

青岚也不管他,反正她就是拿了信,最后还是要给张伯过一道手,他要是想看,她蒙不住他的眼。

张伯只开了一个开头,嘀咕了一句:“无形无骨。”但也没走开,但看到后面,他却惊讶极了:这个他原本以为只是本营里随便打发来的小毛头只有在一开始时写的字有些难看,但到了后面,她越写越顺,最后,笔意腾飞,竟像是自成一脉!

“那是,那个人的字迹!”张伯惊道。

他这一刻绝不再会以为此事是巧合!这个小毛头瞬息之间便用了别人的书信写成了一封信!

不,那有可能不是写!是默!他默出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