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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氏的大丫环珍珠摸着金珠塞给她的一对珍珠耳坠,道:“夫人,金珠说她有二小姐的事要禀报。”

“嫣儿?她们俩有什么交集吗?”余氏有些奇怪:“那让她进来吧。”

金珠在门外酝酿了一下情绪,哭着进了门:“夫人,昨天晚上,大小姐把二小姐又打了!”

“啊?”余氏大吃一惊:“这我怎么不知道?可容不得你瞎说!”

金珠抹了一把眼泪:“奴婢没有瞎说,昨天晚上……”她按照想了一早上的说辞,添油加醋地把昨天晚上在花园里的那一幕说出来,狠狠“告”了青岚一状。

既然金珠专门来告状,还有说出人证物证,那这事就不可能是假的!

余氏姣好白皙的脸上青筋直爆:她放在手心里,怎么疼爱都不够的宝贝疙瘩,竟然又被那个贱种给打了!

她心里怒火万丈,但一想起昨晚丈夫给她交代的话,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好了,我知道了,让你随时盯着大小姐,果然没辜负我的期望,你起来吧。珍珠,给金珠二钱银子,跟着咱们大小姐,可没什么赏钱呢!”

但她不知道,她随口的挑拨根本没有对金珠起作用,她这一时对青岚的佩服才真正五体投地:余氏竟然真的忍下了这口气!

金珠昨晚才起的那点不可见人的小心思又按了下去:以后,还是老老实实服侍大小姐吧!

金珠一走,青岚便对从早上起就忙里忙外的银宝道:“跟我走。”

“是,小姐。”银宝也不问为什么,顺从地跟在青岚身后出了门。

见青岚一路不停,往露华院旁边的西侧门走去,才小声地叫住了青岚:“大小姐,那里是出府的。”

青岚道:“我知道啊,我就是要出府的。”

她饶有趣味地看着银宝,她只是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小姐知道就好。”便不再发一语。

她跟金珠两个对比,金珠一脸精明相,一看就是个聪明人。可银宝这样的木讷,让青岚也觉得极为有趣。

想到康妈妈当日见她时,对她要做的事,青岚便知道,能让余氏看中来接她的人,就算不是余氏的心腹,那做事也必有一套自己的手段。

金珠早就向青岚投了诚,而这个银宝居然在青岚弄了这么多事后还这么稳得住,这不得不让青岚称奇:她就不怕自己以为她是余氏的人,从而整治她吗?

守西侧门的婆子正在打盹,青岚有意震慑银宝,轻轻走过去,在婆子身上拍了几掌,那婆子便彻底地睡鼾过去,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

银宝木讷的脸上果然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很坦然地为青岚亲手打开了门:“大小姐,我们走吧。”

如果银宝不是真的傻的话,那她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打开了那一扇门,迎面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卖糕来!卖糕来!”

三三两两的小贩或蹲或坐,见青岚走出来,看她的穿衣,并不像是府里的主子,连忙热情地涌了上来:“姑娘,我这里有新鲜的钵子糕,你尝尝吧!”

就算是在片场里,也没有这么原汁原味的古代民生画卷展现。

青岚新奇不已,一边走,一边看,不一会儿,银宝的手上就拎了不少东西。

她逛了大半天街,已经完全把家里的余氏给忘了。

余氏听了金珠的告密,尽管心里知道,这事不能张扬。但她纵横内宅二十年,连梅氏都不能让她吃大亏,现在却被一个小丫头接二连三地骑在头上,这让她怎么忍受得了?

她想了半天,觉得即使不能在昨晚梅园里的事作文章,那也不能轻易放过了这丫头!

否则,这叫她的脸以后还怎么放?

可是,等她领着人,浩浩荡荡地杀向了溶梨院的时候,等着她的,是金珠哭丧的脸:“夫人,大小姐不见了!”

不见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不见?

余氏心里认为,这是青岚做了恶,怕自己找她的后帐,提前躲了起来。心中痛恨:你也有害怕的一日啊!

“不见了吗?找!”青岚的避而不见,令余氏以为找到了她的弱点。她即使现在不能对付她,敌怕我打,余氏还是深明此理的。

正在郎中府里乱成一锅粥时,青岚却悠悠闲闲地逛着街,吃得肚皮溜圆。

古代这些原生态的食品就是好,她第一次找到了在这个没有电脑,没有空调的地方的好处。

唔……青岚将最后一个灌汤包吃完,满足地揉了揉肚子。

她现在坐在京城最大最好的酒楼——满江楼。

虽然这样一餐饭就要五十两银子,可青岚从来不是个爱亏待自己的人,别说她手上还有前两天得来的几千两银子,就算是花完了……想到郎中府里那一院子价格不菲的盆栽,现成的大财主啊!那不还有人让她宰吗?

吃饱喝足,青岚让客栈又上了一壶上好的龙井,准备清清口。

她花钱如流水的行为,让木讷寡言的银宝面上都露出了心疼之色:这满江楼连老爷都舍不得来几次,大小姐却眼也不眨地就撒出了几十两银子。

她知道不知道,这样一小壶,泡不到三杯的龙井茶就要十两银子!十两银子,是一个小户之家半年的生活费呢!

大小姐,她不是村女出身吗?怎么这么会花钱?而且,大小姐身上隐然的那股贵气,也说明了,她受的教育不一般,张氏教导得出这样的姑娘吗?

难道……银宝想着想着,眼睛亮了。

不得不说,银宝能猜到这一点,也说明了余氏这人的确在看人用人上有一套。

青岚前世虽是一个当兵的,可为了任务,她不是没扮演过豪掷千金的大小姐,只要她想,世上有多少钱是她赚不来的?

大街上人来人往,青岚难得有这样清闲的时候,前世总是为了任务一年都休息不到一次,她这次可要好好歇一歇!

忽然,她眼角瞥到一个人的脸,猛地直起了身子……那是,邵阳的脸?

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青岚惊异之极,急忙起身追了下去。

那个留着古代发式的男人却走得极快,等她追下去,只看到了他穿的一身藏蓝色杭绸直裰在拐角处一闪而逝。

青岚连忙跟在后面叫道:“前面的人,你停一下!”

出于职业的警惕,她没有直接叫出邵阳的名字,而是追在他身后。

可周围的人太多了,邵阳可能是没听见,青岚边跑边喊,没把人喊停,倒因为这具身体太弱,把自己跑得气喘不已。

再一看,那个疑似邵阳的人早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青岚沮丧不已:好不容易在古代有可能碰到一个认识的人,却连个影子都没见到,就跟丢了!

正在此时,脑后隐隐传来风声。

青岚警惕地偏偏头,就要转身,但身后那人动作更快,手起掌落,砍在了青岚的脖子上!

青岚眼睛一黑,人软软地倒在了后面。

那人就要将她提起来,忽然腹间一凉,一柄匕首正对着他的要害。而那个本该晕倒的小丫头睁着乌亮的眼睛,抬头看向他:“是你?!”

这男人眉目俊挺,风姿卓绝,一双浓眉如鸦羽一般,眼神极为冷硬。

他这次只簪着枝乌木簪子,一身藏蓝长袍,不是她在客栈里碰到的那个人是谁?

慕昱清惊异地挑了挑眉毛:她居然没晕?

小丫头像只张起全身的毛的小兽,连声发问:“你干嘛要抓我?”

抓她?不是她一直跟着自己吗?

慕昱清想到她跟那些女人一样,面目可憎地追在他身后,花痴得完全不能看,他顿时厌恶极了:“女人,是你要跟着我的,还问我怎么会抓你?”

青岚小脸一红,看着慕昱清跟邵阳相似的蓝色衣服,自己还真有可能把人认错了。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话说清,振振有词道:“谁要追你了?我只是认错人了。”

慕昱清没有说话,突然一笑,那一笑就像融冰化雪,青岚顿时就呆了:平时不爱笑的人,猛地一笑,那真是……

她的心跳得不由自主地,有些快了。

慕昱清鄙夷地看着她:又来了,这些女人花痴起来都是一样地讨厌!

他甩手把青岚丢下,转身就走!

青岚被他彻底激怒了:这人自恋也要有个度好吧?真以为全世界女人都得喜欢他啊!多大脸哪这是!

她忿忿地从地上起身,去追慕昱清:“喂,你给我站住!”

慕昱清压根不听她的,青岚人小腿短,根本就追不上他,气得直跳脚:“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哪!超级大孔雀!也不照照镜子,姐姐我会看上你这样的?长得比女人还漂亮,一点男人味都没有,你怎么不去做女人哪?”

慕昱清猛地回头,冰冷如雪的眸子里罕见地燃起了滔天的怒火:他从小到大,最忌讳听人说他长得像个女人!

他以让人看不清的步法走向这个惹祸的女人,在青岚反应过来之前,扣住了她的下巴:“女人,你再说一遍!”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冰冷,暴戾,像是万年的冰川下面压着火海,只等着青岚的一句话,彻底烧灼沸腾!

如果是一般的人,那必得被慕昱清吓得连话都说不出,可青岚什么场面没见过?

这次实在被这男人气狠了,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再说一遍?再说一百遍,我也是这句话!怎么了——”

青岚嘴巴张张合合,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

躲在暗处的黑衣人甲乙早在听到青岚说自家主上是女人的时候,就已经机灵得跑得远远的了:主上看上的这位女主上真是凶悍,但愿佛祖保佑,她能留下一命!

慕昱清克制着想把这女人一掌捏死的冲动,想到这女人身后的白行立,抬起的手掌又慢慢放下:就算是看在她舅舅面上,自己也不好把她怎么样,可是,就这样放她走,他实在不甘!

“小姐!”关键的时刻,银宝终于赶到了。

她看见自家小姐居然被一个陌生的男人逼在了墙角,吓得张嘴就要大叫:“你——”

慕昱清甩手扔出一块银子,封住了银宝的哑穴,看路边的人越来越多,都朝他们投来奇怪的注视,慕昱清闭了闭眼睛,想起自己要做的事:罢了,先饶过这个小丫头,总有把帐算回来的时候!

“小姐,你怎么样了?”银宝再也维持不住那份镇定,刚刚她真是吓坏了,毕竟她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遇到这样的事情还能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青岚安抚地拍了拍银宝的手,这个小丫头在刚刚的时候完全不用开口叫那一声,以她的精明,怎么可能看不出事情不对头?

她只用躲在后面,等事情尘埃落定的时候再出来。就算那个时候她被慕昱清掳走也好,羞辱也好,以府里对她现在的态度,根本不可能有人为她出头。

只怕,在她们眼里,连银宝这个丫鬟都比她有用得多!

不管银宝的背后有谁,可当时她情急之下流露出来的关切是真实的,这让青岚被慕昱清戏弄的愤怒减弱了一点。不过,她还是力量太弱,这才会这么轻易就落入别人的手里!

只是,青岚想不到的是,现在她的溶梨院里,余氏早就坐在她的房里守株待兔了!

回府的时候,青岚本着狡兔三窟的原则,没有从早上离开的西侧门走,而是绕了个大圈子,从东侧门进了府。

这种警惕性在过去很多次救了她,这一次,到离溶梨院还有十丈远的时候,青岚看着她闺房里那抹亮光,知道,大戏又要开演了!

没有想到,等着她的,还有她的父亲青贤及幸灾乐祸的青嫣。

“跪下!”刚刚进屋,便见青贤坐在正屋的太师椅上,一脸怒容。

余氏坐在旁边假意劝道:“老爷,有话好好说嘛,干什么要这么大声?吓坏了孩子怎么办?”

余氏的劝告每次总那么恰到好处地火上添油,青贤更加恼怒:“好好说?我好好说,她能改吗?真是,惹祸的祖宗!才回来一天,就到处跑得不见踪影!”

青岚一看他们摆的这个架势,就知道这事不是能善了的,她绝不能承认自己出去过!

反正,他们也不可能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去的!

青岚疑惑不解地歪头问道:“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我跪下?”

那脸上的表情,疑惑又委屈,不知道的人,还真会以为她是受了冤枉的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