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芷清有点懵,“那是?”
安京墨看她糊涂了的可爱神情,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俯身亲了她一下,才敛了敛笑意,眉宇轻蹙地组织了一下语言,没有回答她的疑惑,而是边继续清理虾,边问她,“你还记得去年,爷爷跟你介绍的大哥罗彦和二哥许维吗?”
见慕芷清点头,安京墨继续说,“他们俩并不是安家人。”
这个慕芷清也注意到了,他们俩人的姓都不跟安家姓,不是安家人不奇怪。
至于为什么成为安家一员,安京墨在继续解释,“他们的父亲都是孤儿,是我爷爷的得力下属,也是军中两名大将,跟我爸更是志趣相投、肝胆相照的好战友、好兄弟。”
像是说起并不怎么愉快的事,安京墨神色寡淡,“可惜在我五岁那年,他们三人在出任务时牺牲了两人,唯有我爸重伤回来了,立了大功,居功至伟。”
“而他们二人的父亲,不知道为什么却成了军事政治犯。所以,还是孩子的大哥二哥,立马众叛亲离,没人敢接手。可我父亲为人坦荡,自然不忌讳,更是重情重义,就把他们都接到安家来,养在名下。”
“虽然是法律上认可的养子,但我爷爷和父亲都体恤他们,并没有让他们跟随安家姓。因为都比我年长,所以是我大哥二哥,而原本身为安家独子的我,成了安家第三子。”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慕芷清有些小意外,没想到还有这一层曲折在里面。
不过,突然想起之前他说过,不能因为游戏而被他二哥拿捏住他的把柄,慕芷清立马敏锐地察觉,“所以,并没有养成恩,而是养成了仇?他们认为他们的爸爸,是你爸爸害的?觉得是你爸爸踩着他们爸爸的尸体,获得军功上位的?”
或许……慕芷清没好意思说出口的是,估计那两人还有“认贼作父”的恼羞和憎恨。
毕竟,他们认为是安京墨的爸爸害了他们的父亲,而他们如今却成为了安京墨父亲的养子。这在他们的认知中,这不是“认贼作父”是什么?
安京墨略讽刺淡淡地笑了一下,“表面是没有成仇,还亲如一家人,毕竟大哥从政、二哥从商,他们能有今天的成就,都是仰仗安家的底蕴和庇护,他们和安家的利益早就连在一起。”
“但是……”安京墨心里一片冷淡,“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背地里又是怎么做的,看如今安家表面繁盛、内里快要腐朽的样子就知道了。”
听他这么说,慕芷清立马分析:大哥从政,二哥从商,而他从军,那就是权、利、势三者皆具有。这样的结构,基本在每个立场上都说得上话,几乎是“所向披靡”!
可太完美太强盛并不是好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对任何势力甚至国家来说,安家这样强势的存在,却是个大大的威胁甚至……毒瘤,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社会的和谐发展,需要的是相互制约的平衡和稳定,而安家这样一枝独秀强出头,不首先挨“风吹雨打”才怪。
所以在慕芷清看来,这简直就是找死的节奏!
而他们家如今却偏偏有了今天这样的局面,想来就是那两个养子的有意为之。
因为,像安家如今这样权、利、势,环环相扣、相辅相成的结构,内里人稍微有那么一点坏心,就非常容易触及到敏感的政治点。
一旦触发,那倒塌姿势绝对是一泻千里,毁灭也是摧枯拉朽的。
他们要报复的话,这绝对是最狠最绝的方法。
而听安京墨话里的意思,似乎大哥二哥两人已经有所动作了,估计安家现在处于表面强撑,内里是非常危险的状态了?
所以,这就是他一直拒绝她了解和涉及他家事情的缘由吧!
难怪,他不愿意她认识安老爷子之外的任何安家人。
是怕她卷入进去?
或是怕她惹上是非?
毕竟这种是非,可不是小打小闹,能用钱疏通的。
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成为权势博弈的牺牲品。
谁都救不了的那种。
原来隔壁的压力这么大吗?
思及此,慕芷清抬眼有些担忧地看他,“那安夫人母女又是怎么回事?对了,你不是还有个弟弟叫安杰吗?他们在安家,又是什么样的身份?还有,你爸爸呢?”
为什么她会有一种,安家会有如今的局面,追根究底的根本原因,是他爸爸造成的错觉?
而且安家如今这样,他爸爸似乎毫无作为?
上次去安家,好像也没见过他父亲。
“死了。”安京墨神色平淡,把处理好的虾放在一旁,拿起活鱼,一刀结果了它。
慕芷清突然莫名感觉到了那么一丝杀气,虽然他语气寻常,但她还是从那寻常中感受到了浅浅的悲伤和隐隐的仇恨,“怎、怎么过世的?”
安京墨剖开鱼肚,开始掏洗鱼肚里面,头也不抬地说,“当年和大哥二哥他们的父亲,三人一起死在了战场上。他们父亲的遗体还能运回来,而我父亲,却尸骨无存。”
看着他蓦然红了的眼眶,和突然冷寂的脸庞,慕芷清一愣,“你刚刚不是说,当年就你爸爸一个人活着回来了,才惹得大哥二哥仇恨的吗?怎么……”
安京墨压了压情绪,“那是个精心准备好的冒牌货,趁机顶替了我爸回来。因为跟我爸长得非常的相似,再加上受了重伤、毁了一点容,所以当年除了我妈,谁也没发现他是个西贝货。”
安京墨一脸平淡地说着他家的辛秘,慕芷清却被这信息量砸得不轻,懵了好一会,才消化下来。
可看他依旧有条不紊地处理鱼的平静样子,慕芷清想起他说过家里都是仇人,又想起他说过功高盖主、鸟尽弓藏,还有什么危险的任务就派他去……
刹那间,脑子里纷乱的想法一一闪过,慕芷清蓦地就对他心疼起来。心中刚刚压抑住的惊涛骇浪又隐隐波动起来,一下子戾气地咬中了重点,“精心准备?谁精心准备?这是谁针对你们家的阴谋?!”
听到她同仇敌忾的语气,安京墨歪头看到她隐隐泛红的眼睛,感动地笑了一下,俯身去亲了亲她的眼睛,然后伸出满是鱼血的手指,朝上指了指。
慕芷清本能地抬头看了看,看到厨房里干净的天花板,微愣,随即猛地反应过来,语气意有所指地凝重和震惊,“上面?!”
安京墨看懂了她眼中震惊的凝重,也听明白了她的意有所指,点点头,“这就是我放弃安家的原因。”
慕芷清被惊愣住好一会,才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一时间,竟无言以对。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把心里的憋闷之气排泄出去。
即便知道安家如今的局面是上面的引导和安排,可却憋闷得无话可说,估计安京墨和安老爷子更是无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等他们都洗好菜切好菜了,看着安京墨平静地开始炒菜时,慕芷清还是很想不明白,忍不住问,“为什么?当年你家只是单纯地从军,上面就算想削弱,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