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角梅紧随其后,见她跑得飞快,连忙叫道:“小姐!小姐!”
不曾见过叶桑如此失态,角梅眼里露出几分担忧。
听到角梅的叫声,叶桑这才回过神来,停下了。
见状,角梅连忙追上前,气喘吁吁道:“小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叶桑回过神,看着角梅担忧的神色,神情依旧飘、渺。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就算是身上再暖,也抵不住的苍白。
见她依旧有些失魂落魄,角梅顿时慌了:“小姐……!”
“我真的没事,角梅,我们去南街。”终于恢复神色,叶桑看着角梅说道。
闻言,角梅一愣,见叶桑神情认真,不在多问,而是点了点头。
宝光寺居北,离南街有一段脚程,下了山,主仆两便雇了一辆马车。
回去的路上,叶桑摸着自己的手臂,脸上的沉凝久久不散。
就在刚刚,那个男人抬手的时候,她看到了他露出的手腕。
他的手腕上,有一只蝴蝶……
虽然他们相距不近,但她还是认出来了,那胎记跟了她那么多年,她如何会认不出来?
那是一只蝴蝶,和她手臂上的胎记一模一样的蝴蝶……
她的思绪顿时有些乱,有那么一瞬,隐隐觉得对方就是温敛。
她找了温敛那么久,如今有一个可能是他的人出现,她竟有些慌乱和无措了。
这是她的亲人……唯一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
她脑海里划过这句话,心情复杂。
就算找到温敛,看他刚才穿着富贵的模样,恐怕是过的很好吧……
她闭眸,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划过一丝酸楚。
以前想要找到温敛,是因为她在想,若他过得不好,她就算拼尽全力也会让他好好活着。
可如今……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一直以为找到温敛之后,她能够和温敛好好生活,可是,她却忘记了,温敛并不会过得不好。
见叶桑神情有些飘忽不定,角梅的心猛地一惊,忍不住伸出手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姐……”
叶桑回过头看她,脸上的笑有些牵强,仿佛脱了线的布偶:“角梅,他有和我一样的胎记……”
她眼角有些湿,眼底有些茫然。
闻言,角梅一愣,随即见叶桑隐隐带着泪光的眼眸,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也跟着酸了:“小姐……”
她拿出帕子擦着叶桑眼角的眼泪。
她跟随了叶桑那么多年,鲜少看到叶桑落泪,就算是落,也是因为疼,可如今……
“找到少爷不是好事吗?小姐……”角梅闷闷地说道。
“还没确定呢。”见角梅同样苦着一张脸,不知道为什么,叶桑忍不住一笑,道:“就算他是,恐怕也不能相认的,若不是,也就是空欢喜。”
他的身份肯定不一样,看模样过得很好,就算是,恐怕也难以相认吧。
闻言,角梅一顿,见叶桑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咬着唇,说道:“为什么不能认呢!少爷是小姐的哥哥!是夫人的孩子!就算离开容城那么多年,但小姐才是他真正的亲人,不是吗!”
“角梅,过的好不好,才是最重要的。”叶桑笑道。
说出这句话,她忽然一顿,脑子顿时清明了不少。
是啊,过的好不好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找到温敛,也算是给温锦绣一个交代了吧。
想着,她彻底沉静了下来。
见她平静,恢复常色,角梅松了一口气,只是握着叶桑的手,久久没有松开。
南街的丐帮消息最灵通,叶桑托七巧他们帮忙调查那二人的身份,并没有逗留多久,便离开回叶府。
叶有容被送去容家的事情已经成定局,容家的人已经不再来闹,只不过叶府的气氛依旧低沉。
容子烽身死,容家必定不会以明媒正娶将叶有容引进门,只走了娶妾的形式,派人送来了聘礼。
而进门的日子定在了年前。
连年都不愿意让叶有容在家过,恐叶有容嫁过去是真的不好过了。
叶桑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然用膳完。
许久未出现的叶有容站在大厅中央,一袭青衣袅袅,原本丰盈的身姿消瘦了不少,反而多了几分令人怜惜的羸弱。
得知后日便会被送去容家,叶有容匍匐在叶项伯的膝上,一副父子儿孝的模样。
“爹爹,这次的事情是容容错了,我这一去往后就不能孝敬您了,您一定要好好照顾身体。”叶有容无声地落泪,少了一分以往的张扬,多了几分沉静。
这件事情已然磨光了她的傲气和锐气。
到底是心疼的女儿,如今落到这个地步,叶项伯脸上也流露出一丝沉痛:“这段时日,好好陪陪你娘,其他的,什么都不用说了。”
该说的,也无话可说了。
闻言,叶有容点了点头。
一旁的许氏簌簌地落泪。
这个仿佛要依依惜别的画面,让人看了,还以为叶有容明日就会出嫁。
知道他们是故意做给她看的,叶桑勾了勾唇,恍若未见,径直转过头往自己的小桔园走去。
角梅同样一脸忿忿,嘴里“切”了一声,满是鄙夷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的……”
闻言,叶桑“扑哧——”一声,还未等她开口,身后,看见她回来的叶项伯忽然叫住她:“叶桑!”
这一连名带姓的叫,叶桑脸上的笑容尽褪,停下脚步,转眸看向他们,面露一丝微笑讽刺道:“怎么,爹爹,打扰你们了?”
他们做戏做的投入,但看的人却无视,叶项伯自然不痛快,他脸色发黑,冷硬地看着叶桑脸上的笑,只觉得刺目无比:“你妹妹今日要出嫁了,你难道不说些什么吗?”
叶项伯这话说的虚伪造作。
叶桑勾唇,只觉得有几分好笑,面上却一阵恍然大悟,道:“祝妹妹往后和妹夫幸福长久,即便如今你们二人天人永隔,但俗话说的话,情比贞坚,妹妹去了容家,必定是将妹夫放心里的……”
语落,原本还一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脸色瞬间突变。
叶有容的脸色止不住的狰狞,起身质问她:“叶桑,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她和容子烽幸福长久!什么叫做她将那个死人放在心里!
明明这一切不是她愿意的!明明这一切是叶桑害的!
叶有容忍不住想要上前刮花叶桑的脸,但到底还是忍了下来,看向叶桑的目光里,充满了恨意。
叶项伯和许氏的脸上抹过一丝难堪,叶桑说的真诚,但每一个字就仿佛针一般地扎在了他们的心尖上。
若不是叶桑做的好事,他们怎么可能忍心将容容送给容家去当寡妇!
叶项伯怒火冲冲,看向叶桑的眼神仿佛要杀了她:“叶桑!”
叶桑却是一笑,对于他的怒火恍若未觉。
倒是许氏,头一个回过神,迅速地将叶有容拽了一下,拉到身侧,随即脸上挂起一丝有些僵硬的笑:“桑儿真会说话,只不过……桑儿,你和容容姐妹情深,如今她要嫁了,你这个做家姐的难道不应该帮着她些吗?”
姐妹情深?
叶桑只觉得亦真好笑,听她这番话,心里隐约有了几分想法,面上却不显,对上许氏故作虚伪的柔和,盈盈笑道:“帮?要怎么帮?”
叶有容要嫁出去,需要她这个做姐姐的帮?
她何尝不是即将要嫁出去的女儿,但他们有为她准备过什么吗?
叶桑的唇角抹过一丝讽刺。
见叶桑这么问,许氏眼底划过一丝喜意,连带着语气也变得凌人起来:“桑儿,你也知道容家是容城的大家族,容容嫁过去必定是不能丢脸的,如今,容家的聘礼送来了,但我们回过去的嫁妆绝对是不能跌了份的……”
说着,她声音一顿,目光里落在叶桑别在腰际的玉佩上,眼底多了一丝贪婪:“桑儿,娘知道你那儿有些好东西,厚脸皮向你要一要,帮容容充充门面……”
前段时间,将军府送东西送的勤,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无一不是珍品,就算是容城也难得一见。许氏自然对那些东西起了心思。
这话无异于是让叶桑将自己的好东西全部吐出来,角梅瞬间心生怒火,大喊道:“夫人,你怎么那么不要脸!”
确实是不要脸,厚脸皮到竟然想要计较自家姑娘的东西。
叶家的下人们心里都那么想,唯有角梅敢那么喊出来。
这话一出,许氏强持的好脸色也维持不了了,呵斥道:“一个丫鬟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叶桑却将气得恨不得扑上去的角梅拉至身后,脸上的笑容更加甜了几分,委婉地拒绝:“夫人,你也知道我那小桔园并没有什么好东西,多的也全部被搬空了……更何况,小将军送我的东西,我也不好做处置……”
许氏却不以为意:“怎么会不好处置?那些东西送了你就是你的,你做处置,姬家还能过问吗?”
闻言,叶桑眼底划过一丝冰凉,却没有说话,显然意见的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