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容挑眉:“不知道父亲给四妹看好的哪家公子哥儿?”
纪宏刚要开口,纪姝却声音悲戚的喊了声:“爹爹!”
纪宏哑口,索性直接说起了正事:“那个,你七妹这个身份,也挑不到好人家,我打算把她写在你母亲的名下,这样……”
“我不同意。”
纪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凭什么纪姝不好嫁就要把她记在母亲的名下,当初母亲怎么死的,她现在还不能忘怀,卫姨娘外室转姨娘都不算,纪姝说到底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三无产品。
纪容绝不可能让母亲死后还成为他们利用的对象,“父亲怕不是糊涂了。”
纪容寒声:“嫡庶不分,这是大忌,纪姝什么身份,说她是庶出都抬举了她,京城谁不知道她什么开路,三岁才进府,就算是你想替她遮掩,也要想清楚了,这满京都的人了不是傻子!”
纪容的视线淡淡的落在自己身上,纪姝感觉自己仿佛衣不蔽体被人窥视,羞耻之感挡也挡不住的在她心里乱窜。
“纪容,你什么意思!”
她咬牙切齿,就要把一口牙齿都咬碎了。
纪容皱眉,从王府跟来的春锦已经上前就是一巴掌,打得纪姝像个陀螺似的转了几圈才停下。
“你……”纪宏怒目,“你怎么能让你的丫鬟这么冒犯你妹妹!”
春锦站回了纪容身边,拔高声音道:“打她不分尊卑,不知嫡庶,论嫡论长,我们家王妃也不是她一个小小庶女可以冒犯的,若是纪二爷不教她,那就恕奴婢冒犯了。”
春锦声音不卑不亢,纪容倒是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想要巴结她的人不知凡几,不过纪容从来不相信这些人都心思,毕竟今日能媚主,明日就能背主,这样的人,往往心思灵活,善于经营,若是主子一直风光还好,可若是一朝落难,这样的人,很有可能落井下石。
不过这个在王府主院里当二等外套的春锦,行事却很对她胃口。
纪姝的确是做错了,她打她挑不出错来,且句句在理,让人也挑不出错来,这几点,就可见她是个头脑清晰,又有胆见的人,纪容觉得可以观察观察,等到红暖嫁人,可以把她抬了做一等丫鬟。
纪宏额头青筋直跳,怒不可遏。
“你有没有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就算你怪我对不起你母亲,可我也还是你父亲!”
纪容心情平静,顺着纪宏的话点了点头。
就是因为有你做我的父亲,所以我才觉得这么的痛苦,你但凡有一点儿良知,也不至于会提出让纪姝过名在母亲的名下。
纪容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已经是满眼的冷漠。
“你是我父亲,否则我今天也不会来这里一趟,只是你既然直达对不起母亲,就不该提出让纪姝做嫡女,她算个什么东西,何德何能做母亲的女儿?”
纪容觉得自己平时也算是个理智的人,了可此时却觉得心口一抽一抽的疼,母亲…到底还是她心里的一块疤。
纪宏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一双手都紧紧的捏成了拳,牙齿咬得“咯咯咯”响。
纪姝已经扑到庞妈妈的怀里哭了起来,“说到底,她就是怪罪父亲喜欢我姨娘,我姨娘从来没有说过先头大娘子的坏话,她却恨我姨娘到如此地步……”
庞妈妈听的心头发苦,忍不住对纪容道:“四姑奶奶,老奴斗胆说句话,不过是个名分,七小姐虽说之前的罪过你,可也不过是姐妹间的小打小闹,七小姐如今也大了,以后嫁了人,你们姐妹想见的机会就更少了,您何不得饶人处且饶人。”
纪容气极反笑:“小打小闹,她成天的挖心眼子想算计我,我还不能和她计较了,别的不提,她从来没有尊重过我这个嫡长姐,我又凭什么让着她,我是当姐的,不是当妈的,庞妈妈若是这点儿都拎不清,还是收拾东西出府吧,就是有你们这种是非不分的奴才,才把府里的风气都带坏了。”
纪宏张大了嘴,久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庞妈妈只抱着纪姝哭,一个哭的杀猪似的,一个小声啜泣,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这模样,简直就是个翻版的卫姨娘。
纪容盯着纪宏,嗤笑道:“若是我没有猜错,七妹想嫁的,就是广安伯府二公子吧?”
她怎么会知道?纪宏一惊,还是点了头。
纪姝却愣在那儿,盯着纪容道:“你是不是想拆散我们,我有什么你都想抢,现在你已经有十四王爷了,凭什么还……”
“纪姝,是谁给你的勇气说这番话?我抢你的,你有什么值得我去抢,从小到大,是谁每日里盯着我院儿里的事,差点活成了我的影子,这些年还真是幸苦你了,我不说你,你就没皮没脸的,果真是应了那句人不要脸,鬼都害怕!”
纪姝气的浑身发抖!
秋葵却一脸崇拜的望着纪容,夫人如今真是越来越会骂人了,只身对战这不怀好意的父女两也毫不畏惧,怼得她们都哑口无言,真是令人敬佩。
纪宏忍不住了,他不明白怎么别人家的女儿都特别听话,他却生了个忤逆不孝的东西,真是想想就气的心绞痛!
“我真是对不起你母亲,当初就不该心软,让你没人管束,成了这幅样子!我今儿就告诉你,你就是当了皇后,那也是我纪宏的女儿,天王老子也改不了!”
他说着就要抬手,外面却像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岳丈大人息怒!”
纪容微愕,抬头就看见一抹玄色身影很快走近,是魏琮无疑。
他还穿着黑色云锦的绣莽束腰长袍,头戴玉冠,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精瘦养眼,远远的就能认出来。
又找人去通风报信了!纪宏不悦的瞪了纪容一眼,纪容一双眼睛全在魏琮身上,压根儿没有注意到纪宏的表情。
“王爷怎么突然来了?”纪宏还算客气的问魏琮。
魏琮笑着朝他拱了拱手,露出一口白齿。
“本王的王妃在此,本王散了朝会,自然要过来接了一起回去,毕竟她现在不是纪家女了,而是皇家——媳。”
说到最后,意味深长的看了纪宏一眼。
纪宏再傻也听得出,自己这个好女婿是什么意思了。
这就是赤果果的警告他,自己这个长女现在不比从前了,不是他能随便动的了……呵,难怪如今气焰如此嚣张,从前在府里的时候,怎么不见她如此张狂,原来是有人撑腰了,不用夹着尾巴做人了!
纪宏认真的对魏琮道:“王爷,虽说容姐儿嫁了你,可她到底是我的女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德行有失,难道我这个做父亲的还不能教训她了?”
“王爷,王爷!姐姐她欺负人,难道还有理了,你都看清楚了,孰是孰非,爹爹要教训她,也是为了她好!”
纪容冷笑,纪姝还真是不遗余力的在搞笑!
魏琮不耐烦的瞥了跪在地上的纪姝一眼,脸上就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嫌弃:“岳丈大人,府上七小姐莫非是疯魔了,不如交给我,这城外义庄就有个屋子专门关这种人,她虽身份低贱了些,凭着本王的人脉,还是能塞两个人进去的。”
义…义庄?纪姝吓得差点闭过气去,纪宏的脸色不好看,“没有,小女性子就是性子冒失了些。”
魏琮却并没有打算息事宁人,他看也没有看纪宏,直接吩咐白笙:“把人带去吧。”
轻描淡写的,好像只是在说天气很不错,中午吃了什么。
纪姝却是吓得大哭起来,“爹爹,我不要去那种地方,我不要去那种地方!”
纪宏大惊:“王爷,这不妥吧,毕竟是我的家事。”
“难道小婿和岳丈不是一家人,为岳丈分担,是小婿应该做的。”
纪容觉得魏琮可能就是纪宏的克星,他一来,就把纪宏层层逼退,无力反抗。
白笙拉着人走了,纪宏还是不忍心:“姝姐儿!王爷,还请高抬贵手!”
“放开我们家七小姐,啊!杀人啦,杀人啦!”庞妈妈哭天抢地的扑上去和白笙抢人,却被一脚踢在胸脯,直接满脸朝地来了个狗啃泥。
若不是她是非不分,纪容还真想表扬她一句忠心可嘉。
纪宏红了眼,抬手就要打纪容,却被魏琮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手腕,母鸡护小鸡似的挡在纪容身前。
电光火石间,两个人怒目而视,魏琮身高占了优势,用绝对压倒的视线俯视着纪宏。
纪宏感觉自己的手腕被越收越紧,最后疼的额头都直冒冷汗。
“疼疼疼……”他迭声呼痛,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纪容这才对魏琮道:“算了吧。”
一句话说的很是无奈,魏琮却心疼起来。
她是受了多少委屈,才能把这样的事情轻飘飘的压下去。
魏琮缓缓松手,“王妃不懂事,自然有本王担着。岳丈大人若是再这样动手,本王也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末了,又补充道:“毕竟,本王护短。”
看着两人扬长而去,纪宏这才后知后觉的揉着疼的快要断掉的手腕。
他这哪里是嫁女儿啊,完全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添堵的!
这往后想要再找他们办事儿,只怕是不容易了。
白笙去而复返,对纪宏道:“纪家二爷,我们王爷说了,他岳母就只有王妃一个女儿,若是谁想做岳母的女儿,那就把牌位拿过去他过目。”
纪宏差点两眼一翻,栽到地上。
白笙传了话,不禁心情舒畅,转身哼着小曲儿走了。
纪姝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十指不沾阳春水,竟然会到义庄这样晦气的地方来做粗活儿!
第一天她就恶心的没有吃下任何东西,这满屋子的死人,谁能吃得下东西!
她是不可能做嫡女了。广安伯夫人怎么可能让她的宝贝儿子如何。娶一个庶女为妻。
想到这里,纪姝就觉得浑身都长了刺,扎人!
马车里,纪容望着一直不理她的魏琮背影发呆。
这个男人……护短?怎么和她一模一样啊,从前她想也不敢想,嫁给他会被捧在手心上,原本就是为了各取所需,如今却对他……莫名着迷。
“傻笑什么?”
魏琮冷着脸看了她一眼,然后出了马车。
纪容这才注意到,原来已经到了。
她忙出了马车,看见魏琮黑着脸往回走,然后面无表情的把她抱了下来,放在地上,又才拍了拍衣裳,几步就进了府。
这家伙……闹什么脾气呢!
纪容有些疑惑,看了一眼上来服侍的几个丫鬟,见她们也是一脸茫然,这才提着裙子小跑着跟了上去。
“王爷,等等我!”
晚饭,魏琮的一言不发,放了碗筷就那些本诸子去了书案前安静的读起书来。
纪容猜测,他应该是为了今天的事情生气,转身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王爷在读书,我去给他准备点儿瓜果茶点。”
沈妈妈跟了上去,问纪容:“王爷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不理王妃了?莫非是你们俩吵嘴了?”
纪容失笑,“沈妈妈,没有的事儿,我也没有摸清楚王爷为什么生气呢!”
端了果盘,纪容温柔小意的朝着魏琮眨了眨眼睛,谁知他却看也不看一眼,像没她这个人似的,只看得见自己手上的东西。
纪容恼了,“噔”的一声吧盘子放在了桌上,转身就走。
“站住!”
魏琮的声音冷冰冰的响起,纪容很不乐意的停了下来,就听魏琮道:“坐下!”
他严肃的口吻让纪容心口一颤,顿时觉得有些委屈,转过身去,坐在了魏琮身边。
“自己做错了事还理直气壮?”
纪容不解,“我什么时候做错了事,明明是你自己莫名其妙的发脾气。”
魏琮看着眼前这个生的像个妖精的女人,莫名的牙痒痒,他这是娶了个什么小东西,成天让他不省心。
纪容一个失重,被扛了起来,丢在软榻上。
“错了没有?”
他压低声音:“今日我若是不在,你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纪容失神,能发生什么,最多就是被父亲打一巴掌,然后……纪容一愣,顿时眼眶湿润,“没什么的,这不还有你在嘛!”
魏琮低身,狠狠的惩罚起某人来。
他的女人,不许任何人欺负,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