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令仪打了个寒战,颤巍巍地补充:“但不是怕你。”
成炀盯着她。
卿令仪说下去:“ 我是怕他们……”
说着,小心地指了指地上的三个刺客。
成炀忽地笑了,用指腹擦去她脸上的一滴血水,动作可谓温柔。
他笑着说:“他们死透了。”
说完,放开她,拿走了她手中的长剑。
卿令仪失去了依靠的东西,差点摔在地上。
成炀对此毫无反应,目不斜视地走开,要去拿布擦去剑上的血水。
这时候,吴量带人赶了进来。
他们有条不紊地查看刺客尸身、确认身份并清理血水与痕迹。
卿令仪慢慢卸下紧张,往后一直退到了床沿,坐下。
看着屋子里逐渐恢复原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刚才吴量进来,见到成炀在那儿擦剑,却并不惊讶。
这也就是说,成炀可能早就醒了,而吴量知道。
不过细想想,卿令仪也可以理解,她才来多久,他们当然不放心她,要紧的事情若非无可奈何,不可能让她也接触到的。
“往边上挪挪。”
成炀说。
卿令仪抬眼,见他已经擦完了剑,走近床前,神情显得漠然。
她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成炀懒得说第二遍,直接朝她后腰伸出了手。
姿势动作未免暧昧,卿令仪脸上发红,伸手推他:“你别……”
成炀瞟她一眼,拿起了枕边的剑鞘,退了回去。
卿令仪:?
成炀收剑入鞘,发出“叮”的一声响。
他再度看向他:“别什么?”
卿令仪:“……”
卿令仪硬着头皮:“别被剑划伤了。”
成炀笑了一声。
其实他知道她误会了,而他就是故意这么做的。
挺有意思。
他不笑还好,这么笑出声来,卿令仪简直尴尬死了。
为了转移话题,她绞尽脑汁,使劲憋出来一句:“你……你醒过来了,就去给母亲请安吧,让她也高兴高兴。”
成炀却很直白:“不。”
卿令仪不懂。
成炀多解释了一句:“我会继续昏迷。”
卿令仪恍然大悟:“你醒来这件事,不能被很多人知道,对不对?”
成炀看她一眼,“嗯”了一声。
卿令仪抿了一下嘴唇,想出来一个折中的办法:“那我待会儿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偷偷地说。”
成炀一愣,心口莫名地一跳。
偷偷地说什么的……
他皱皱眉,她有点可爱。
“不行啊,夫人。”
吴量这时候走上前来。
成炀瞥他一眼。
吴量给他一个“将军,我来”的眼神,向卿令仪解释道:“即便将军醒了,也还是得继续假装昏迷。我们这是为了引蛇出洞。老夫人性子比较急,告诉了她,那就肯定瞒不住了。”
卿令仪点点头:“这样啊。”
吴量又给了成炀一个“怎么样,我不错吧”的眼神。
成炀没说话,掂了一下手上的剑。
“那我一定不告诉母亲,”卿令仪从床上站起身,“不过我还是想去看看她。”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不踏实。
她看向成炀。
成炀颔首:“可以。”
卿令仪先将脸上的血迹尽数拭去,照过镜子确认没有问题,这才走出门,领着碧微上静尘轩。
碧微路上悄悄地问:“夫人,刚才里面怎么了?”
卿令仪也悄悄地回:“有刺客,但是都解决了。”
碧微不是很惊讶。
她从卿令仪三四岁开始就跟着了,卿大将军身边什么刺客没见过、什么场面没碰到过。
到静尘轩时,卿令仪发现赵姨娘也在。
她端着药碗,恭敬地立在一旁,正在劝说:“老太太,我也是一心为了我们将军府好,管家不是容易的事情,我自然也会做错事,我已经知错了。您生我的气,这没什么,可是这药还是得喝下去呀。”
薛老太太坐在床上,脸色很不耐烦。
直到见了卿令仪,神情才缓和些:“令仪,你过来。”
卿令仪走上前去,走近赵姨娘身边时,闻到了药味。
和那天她喂给薛老太太的气味不一样,很奇怪。
她心生疑惑,看向了赵姨娘。
赵姨娘回视,堆出来的一个笑脸,看着并不真心,还有点阴恻恻的。
卿令仪收回视线,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往前走。
但经过赵姨娘身边时,她故意侧了下身,肩膀“一不小心”撞到了赵姨娘的手肘。
药碗侧歪,汤药溅到赵姨娘的手背上,烫得她“哎呦”一声,没能端得住,碗摔在地上,药也洒了满地。
“你怎么看路的!”赵姨娘大怒。
训斥完,她忽然想到,这卿令仪伶牙俐齿,好几次她都没能罚得了她。
这回她居然自己犯了错,当着老太太的面,看她还怎么躲得过去!
赵姨娘心中冷笑,正要说话,卿令仪率先开口:“是我不小心,撞翻了母亲今日的药,还望母亲恕罪。”
说着,朝薛老太太行礼,完全忽略了赵姨娘。
薛老太太不以为意道:“再煎一碗便是,没什么大不了。”
卿令仪顺着说:“那我去给母亲煎药。”
说完,行了个礼,又出了静尘轩。
赵姨娘在原地差点没把牙咬碎。
卿令仪和碧微一起去煎药,全程主仆二人都盯着,煎好之后,卿令仪仔细确认了没有问题,这才端去静尘轩,侍奉薛老太太喝下。
佐着李子蜜饯,薛老太太喝得不再那么艰难了。
她拍拍卿令仪的手背,温声说道:“多谢你细心,有这蜜饯,我都不怕喝药了。”
卿令仪乖乖地笑着:“这是我应当做的。”
二人又聊了些归宁的事,眼看着天色渐暗,卿令仪起身告退。
赵姨娘虽然插不进话,但一直在边上坚守到了这时候。
卿令仪走出静尘轩,赵姨娘也跟了出来。
卿令仪假装她不在,走自己的路。
“哟,”赵姨娘阴阳怪气地开口:“将军夫人真是好大的架子,这是看不起我呀。”
卿令仪头也不回:“怎么好好走路也是看不起你?赵姨娘,你的心灵太脆弱了。”
赵姨娘哼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方才你故意撞我,是为了在老太太面前展现自己。这手段,我可见得多了。”
卿令仪的脚步忽然一顿,皱起眉头看向赵姨娘:“方才我撞你的真实缘由是什么,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赵姨娘脸色微微一变。
“别再耍那些小把戏了,很没意思,而且没有人想陪你玩。”卿令仪说完,转头就走。
这回,赵姨娘没有再跟上。
她停在原地,凝视着夜色中渐行渐远的那个背影,目光越来越毒辣。
既然她发现了,那么这条命,不能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