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府灯火通明。
胡平伯鬓发皆已花白,神态肃穆坐在床前一把黄花梨官帽椅上。
大夫转回身来,擦了把汗,道:“送回来得早,二公子的烫伤处理得及时,保是保住了,只是……只是……”
他犹豫不决。
“你尽管说!”胡平伯声如洪钟。
大夫叹息道:“只是二公子今后,怕是再不能生育了。”
胡平伯皱起了眉头。
“卿……大将军,求你打……我吧,求求你……”
床上,胡遵不停地呢喃着。
听清了他说的那些话,胡平伯的眉头皱得更紧,“如此龌龊之流,我还指望他去繁衍什么后代!”
猛地,胡遵睁开了眼睛。
他急急忙忙要起身,却牵扯到下身,疼得他龇牙咧嘴,轰然躺了回去。
“二公子!您不可乱动啊!”大夫忙去检查。
“我怎么样了?”胡遵抓住他质问。
大夫面露难色:“二公子,那是刚煮沸的水,您这能保住已是万幸了……”
“光保住有什么用?你得治好它!将来我还得用到它!”胡遵目眦欲裂,“要是你治不好,我定阉割了你!让你也尝一尝这痛苦!”
大夫惶恐地跪了下去。
胡平伯看不下去,出声骂道:“孽畜!在外面闯下大祸还不自知,耀武扬威,你将我胡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胡遵望向他:“爹!这是成炀干的!你带着我去向陛下禀报!让陛下治他的罪!”
“你还敢向陛下禀报?”
胡平伯戳破他的妄想,“陛下圣裁,定要查清前因后果。成炀为何对你动手,你去成家又有何图谋?待他都查清了,你以为究竟是谁会被治罪?”
胡遵不甘心:“可也不能这样轻易饶了他!”
胡平伯讥讽:“你二十五岁才考中的进士,可成炀二十五岁时却已统帅三军,身上战功无数,更受军民爱戴。去年他平定西南之乱,陛下对他极尽提拔重用,他已与你爹我平起平坐!你告诉我,你怎么不能饶了他?”
胡遵一时语塞。
半晌,嘟囔道:“那也得怪爹,要不是当年你阻止我,否则我早将卿令仪收在身边了。今日我也不会去成家……”
“你给我闭嘴!”
胡平伯怒目:“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年想做什么?她只有十岁!更是卿言唯一的女儿!我胡家百年簪缨,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畜生!我真想挖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装着什么腌臜东西!”
他起身,冷声警告:“这些年我给你擦的屁股已经够多了,这是最后一次。今后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家中,哪儿也别去。念在父子一场,我还能供你衣食无忧,到死为止。”
言罢,拂袖而去。
走出房门,管家迎上来。
“大人,说是将军府上异动,成将军吐血昏迷了。”
胡平伯眼眸不动,问:“确切吗?”
“确切。”
“那就安排一下,给他点教训。”
纵使是那孽障有错在先,可毕竟冠着一个胡姓,胡遵与他血脉相连。
成炀此举,无异于将他胡平伯的的脸面都一起踩在了脚底下。
更何况,如今成炀权势是太盛了些。
胡平伯声无波澜,“是时候让他知道,这绥都,究竟是谁说了算。”
“是。”
·
宴山居。
成炀是伤患,搀着他一路回来,卿令仪保持着小心谨慎,肌肉也紧绷着。
她腾出心思,问:“你要去书房吗?”
成炀摇头,“我已病成这样,实在忙不动了。”
后边的容赫表情古怪。
想当年,成将军从战场上下来,分明身受重伤却愣是不肯休息,召开紧急议事。
伤口崩开,血流如注,几乎能看到其中森森白骨。
他毫不在意,把辛大夫请进来,为他当场缝合。
那边辛大夫操忙着,这边成将军面不改色,指着舆图分析战况。
至于现在……
容赫寻思,究竟是成夫人魅力大呢,还是成将军中的毒真的太严重了呢?
卿令仪又把成炀扶回了主屋。
成炀垂眸看她:“嗯嗯。”
卿令仪脸上微红:“都让你别这么叫我了……”
“可是这不是你的小名吗?你我夫妻,自当有爱称。”
卿令仪正想说可我不知道你的小名啊。
成炀便主动道:“我在家中排行第三,过去他们都喊我三郎。这大概算是我的小名。我还有表字,思危。”
卿令仪侧目。
“是二哥给我取的,”成炀道,“那年父亲和大哥都没了,大嫂也没了。二哥说,既未居安,更当思危。”
成炀凝视着她,“嗯嗯,你怎么叫我?”
卿令仪心说我想叫你神经病。
面上,不冷不热道:“夫君。”
成炀愣了一下,笑出声来:“这个我也喜欢。”
卿令仪:……
果然是个神经病。
她不搭理他了。
将他扶到椅子上,卿令仪准备走人。
“嗯嗯,”成炀却反手又拉住她,“我身上出了很多汗,黏糊糊的。”
卿令仪脸都红了。
黏糊就黏糊,什么黏糊糊。
叠词词,恶心心!
“出汗就去洗澡呀。”卿令仪道。
成炀盯着她看。
卿令仪:?
卿令仪:“不要!”
成炀满目失落。
卿令仪冷酷说道:“扶你回来我已是仁至义尽了,才不要再帮你洗澡。”
哼了一声,又道:“我气都还没消呢。”
成炀挑眉:“没消气还与我接吻?”
卿令仪厚着脸皮,道:“你生气能亲我,我生气怎么就不能亲你了?刚才可是我压着你亲,是我赚到了!”
成炀笑起来。
这样的嗯嗯,真的很鲜活。
他很喜欢。
“你就笑吧,”卿令仪铁面无私,“反正我是不会帮你洗澡的。”
她说到做到。
自己冲了个凉,便上床睡觉去了。
今日早起,又折腾了那么多事情,早已是困倦极了。
她的脑袋一沾着枕头,便沉沉睡去。
在她睡熟后,成炀不紧不慢地站起了身,走去沐浴。
步伐稳健,肩背挺直,哪还有半分虚弱的样子。
浴房中雾气氤氲,卿令仪的衣裳都整齐挂在屏风上,不过有一样东西滑下来了,掉在地上,很小一团,似乎是粉色的。
成炀弯腰捡起,俊眉饶有兴致地挑起。
这是一件亵衣。
嗯嗯的亵衣。
藕粉色的,绣着芍药花纹。
刚从她的身上脱下来,还沾染着她的香气。
成炀看看亵衣,再低头去看自己两腿之间。
山峦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