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五天激烈争辩,梁帝最终作出决断。
主和。
北方呼延氏铁骑已陈兵边境,孟门岌岌可危。梁帝派出了使臣议和。
使臣出绥都时,卿言来到了将军府。
卿令仪仍在睡觉。
“让她睡吧,不必喊起来了。”卿言叫住了碧微。
不过她还是进房看了一眼,目光掠过嗯嗯的眉眼,略微顿了下。
值得庆幸的一点是,嗯嗯长相随她,看不出多少那人的模样。
良久,卿言收回视线,进入书房。
吴量端着热茶从外边进来,成炀拦在半路上,不动声色堵住他,夺走了他手上的茶杯。
吴量:?
成炀目不斜视,手捧茶杯递给卿言,“岳母,请用茶。”
吴量:???
成将军你可真行呀。
卿言接过了,左右打量一圈,书房里没什么听不得的闲杂人等,也便开门见山,道:“你该尽快带着嗯嗯离开绥都。”
成炀愣了一下,“离开绥都?”
“对,”卿言道,“不论是去镇守边境,还是回到你的老家荆州,都可以。”
成炀略一思忖,明白过来,“岳母这是担心呼延氏同意议和。”
卿言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点好,轻松不累。
她道:“呼延氏记恨着你,也记恨着我,尤其是现如今新任呼延王乌勒且嘉,因为一些事情,他与我之间积怨已久。陛下一力主和,他必定会提要求,这难保不涉及到我。嗯嗯作为我唯一的女儿,恐怕也会受到牵连。”
成炀默而不言。
“我知道,你们成家这些年遭遇了诸多不公,你们是归来复仇的,也就是说。”卿言微顿,神态语气都凝重起来,“我会协助你们,让你大仇得报,安心离开。”
成炀的手指敲打着扶手,“除此之外,还有一桩要紧事。”
“什么?”
“这些年嗯嗯一直遭遇暗杀,这件事我也得处理了。”成炀声线微冷。
“处理什么呀?”
门外,响起卿令仪的嗓音。
众人望过去。
成炀率先起身,“不是睡觉么,怎么起来了?”
卿令仪眉眼弯弯,笑着说道:“我梦见娘亲来了。”
成炀握住她手,“梦见的倒是成真了。”
走到了卿言面前,卿令仪歪着过了脑袋,问:“娘亲,刚才你们在聊什么呀?”
她总感觉氛围不太对劲。
“我想让成炀带着你离开绥都。”卿言倒是并不避讳。
“为什么?”卿令仪不理解。
“我和成炀都在这儿,陛下会担心我们权势太大。”卿言用的是这一套说辞,并未提及来势汹汹的呼延氏。
卿令仪也明白这一点,并未生出怀疑。
她小声嘟囔,“可是,娘亲,要是我想你了怎么办。”
“可以给我写信,”卿言笑道,“何况,我不是给你缝了一个小黄?”
“说起小黄。”
卿令仪才记起来似的,“对了,娘亲,我带你去见小安乐吧?她是我的女儿,现在小黄是她在保管呢。”
娘亲回来好久了,都没带她们两个见过彼此。
“好。”
卿言应声,不着痕迹瞥了一眼成炀。
卿令仪捕捉到了这个眼神,以为娘亲是介意女儿的事情,连忙解释:“小安乐不是成将军亲生的,是之前一个部下的女儿。部下为了成将军而死,成将军便收养了他的女儿。”
卿言都听笑了:“知道你在意成炀,没想到在意成这样。”
卿令仪眨巴眨巴眼睛。
“我还有些事忙,嗯嗯,你和岳母去。”成炀适时道。
他明白刚才卿言那个眼神,并非是为了小安乐,而是为了她所嘱咐的那件要事。
卿令仪点点脑袋,“好。”
母女二人手挽手向外走去。
这会儿的成安乐正在东边跨院。左愈安顿在那儿,学堂也设在院中。三个孩子都很争气,通过了左愈的考验,如今已正式开始念书。
半道上,卿言突发奇想地问:“嗯嗯,你会不会好奇你爹是谁?”
卿令仪微微一愣:“我爹?”
卿言嗯了一声。
大部分的孩子都会很在意自己的亲爹是什么人,但在她的印象里,嗯嗯从小到大都没有主动问起过。
“你从不好奇么?”卿言问。
“当然会好奇啦。”
卿言挑眉,“那怎么从来不问?”
“因为我不想娘亲为难,”卿令仪乖巧道,“若是娘亲想我知道,一定早早便告诉我了。娘亲不主动说,当然是不希望我知道。我是娘亲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不论如何都不该让娘亲陷入两难的境地。”
卿言笑着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
二人到时,跨院内正传出朗朗读书声。
院内弥漫着一股淡淡书墨香气。卿令仪闻着,总会记起在永兴县公府上那一段阴暗痛苦的时光。
不过与她不同,三个孩子学得都很专注。
卿令仪指着身穿鹅黄衣裙、坐姿端正笔挺的小姑娘,压低嗓音对卿言道:“这个便是小安乐。”
卿言点一点头。
上首的左愈注意到了母女二人。当孩子们念完一段,他道:“先且歇会儿吧。”
顿了顿,又道:“回头瞧一瞧谁来了。”
三个孩子们回过头。
“娘亲!”
“婶婶!”
在欣喜唤声中,卿令仪与卿言走近了去。
成安乐留意到了卿言,问:“娘亲,这是你的娘亲吗?”
卿令仪笑道:“对,小安乐你应该喊一声外祖母。”
成安乐便乖顺地喊了:“外祖母——”
卿言总觉得“外祖母”这个称呼对于她来说过于遥远,这会儿听着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但她却是真的喜欢又软又乖的小女孩,忍不住摸了一把成安乐软乎乎的脸颊,道:“真可爱。”
又捏了捏,问:“你喜欢念书么?”
成安乐诚实地点头。
“今后想做什么?”卿言问。
“很厉害的女诗人!或者是史学家、文学大家。”
可能是害羞,害怕自己的梦想被人嘲笑,成安乐的声音越来越轻,脸颊都微微红了。
卿言却赞许道:“真了不起。我很期待,以后读到你写的史书。”
成安乐的眼睛瞬间绽放出万千绚烂光彩。
“夫人!大将军!”
正当此时,院门传来呼声。
吴量快步赶到,嗓门洪亮:“司副将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