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楚安处离开,阮溱特意往花园那处走,与来时相比,要绕一圈才能走回云拂院。
阮溱本以为自己有力气可以走回云拂院,才走至花园,她就感觉到自己累了,走不动了。
索性在花园处的凉亭坐了下来,等容酌从宫内回来后,过来把自己抱回去。
石桌上摆着热茶,是暗卫刚刚放上去的。
茯苓给阮溱倒了一杯,眼里带上了心疼,“世子妃,怎的今日想要绕远路回去,还不要属下扶着,累着了可怎么办?”
她不忍心拒绝阮溱的任何请求。
明知这个请求可能不合适,她还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那双水润的杏眸就这样柔柔的看着你,也不说话,好像你一说不就要红眼眶。
那副样子谁又拒绝得了啊。
如今茯苓只能将心疼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阮溱没有接过那杯温水,反而让茯苓拿着自己喝。
“没关系的,我就是想看看自己现在还能走多久。”
阮溱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看着前方那片泛着幽香的茉莉花。
“结果发现,自己好像一个人走不了多远了。”
阮溱轻笑一声,声音低缓。
现在想想,她似乎从来没有一个人走过很远的路。
她长这么大,走过最远的路是十岁那年,从大殷边境的庄子回到上京城的路。
这条路很远,她走的很困难。
心疾带来的折磨让她近一个月的路途都是痛苦不堪的。
那时她心里存着对母亲父亲家人的幻想,幻想回到的是一个充满爱的家庭,至少心里是有盼头的。
更不要说那时有秋绥与春安陪在她身边,她并不是一个人。
后来在宣平侯府,裴氏从来不带她出去,她走的最远的距离就是从遥院到前院。
那段距离也不短,与云拂院走到灵泽院子最短的距离一样。
那是她一个人走的。
除此之外,她的身边都有秋绥与春安,秋绥走后,她的身边还有一个春安。
她们形影不离,时常枯坐着看日升月落。
这是她过去八年最幸运的一件事情。
无论发生什么,她的身边总归是有人陪伴的。
再后来,来到煜安王府,她的身边也一直有人。
容酌怕极了让她一个人待着,他不在时,总会叫人过来陪她。
她从来没有一个人过。
今日有茯苓陪在她身边,这段路其实不算是她一个人走的。
但她刻意没有让茯苓扶着,自己走。
以为自己可以走远一些,没想到也只能走这么一点距离就吃不消了。
这样的她,难怪身边没有一个人是放心的。
茯苓喉咙一涩,将茶盏放下,沙哑道:“世子妃……”
“没有任何一条路需要您一个人走。”
“您只要好好在那里,主子会牵着您的手,属下们会为您扫清路上一切障碍,奉上最好的一切。”
不必埋怨老天不公,有些人生来就是被爱的。
而阮溱,她过去八年很难过。
这不何尝从侧面说出了老天其实也是公平的呢?
从甜到苦再到甜。
每一份馈赠又何尝不是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茯苓眸底的心痛太过明显,阮溱安慰地拉过她的手。
“那我岂不是成了那只能依附于你们的菟丝花了。”
在茯苓听来,这话难免带着几分落寞。
“您不是菟丝花。”茯苓郑重道:“世子妃,您的丹青让所有人惊艳,不少人都以您为榜样。”
“您如今的声望已经超过了华臻夫人,您真的很厉害。”
她认真的样子,似乎生怕阮溱会厌弃自己,真的认为自己是只能依附她人生存的菟丝花。
如果可以,她家世子妃定然不想这般柔弱,走几步就累。
可是没有办法,她的身子太弱了,落地就带着的心疾,注定了她是要被当做易碎的珍宝,小心呵护的对象,不能跑,不能跳,甚至稍微大声一点都能让她吓着。
就算这样,阮溱也绝不会是菟丝花。
她已经以丹青之才能名扬六国,不是什么都不会的无用之人。
其实茯苓误会了阮溱,她这般说,并不是对如今的自己产生了厌恶,认为自己无用。
她只是想看看自己可以走多久。
当知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走更远距离的那一刻,阮溱心底确实升起了一股落寞。
这些年来,她似乎一点长进也没有,只是换了个地方,换了个心境罢了。
今日莫名生了这感慨,是见了幽以几人后。
似乎在身边所有人的眼里,她自己是根本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
阮溱在心里想,她好像真的不能保护好自己。
她的心疾……
无药可医。
就算容酌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草药,可是她自己清楚,不会有什么药会让她痊愈的。
她的身子只会越来越差。
一个人走一段路?
她根本办不到的。
她也知道外界有不少人说她只是依附容酌生长的菟丝花,脱离了煜安王府,什么都不是。
阮溱不否认这一点。
以她如今的状况,离了容酌,离了浮生宫,确实做不了什么,确实什么都不是。
菟丝花……
阮溱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眸底仍旧是一片柔意。
人们时常用菟丝花比喻柔弱的女子,却忘了菟丝花离开坚强的臂膀也能自己坚强起来。
女子,本就是世间最坚韧的存在。
“主子。”
茯苓的声音传来。
阮溱看去,随后笑着对容酌伸出手。
容酌上前,小心地将她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唇,“怎么今日想着走到这边来了?”
“想多走些路,没想到自己走不动了,就只能等你回来抱我了。”
阮溱环住容酌的脖颈,将脸靠在他的肩膀处。
容酌扬起嘴角,眉眼漾出几分温柔缱绻,“下次我陪溱溱走,走累了就抱溱溱回去,绝不让溱溱如今日这般等着。”
“没关系,我愿意等你的啊……”
阮溱软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