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似乎是听进去了,他降低了语调道:“你到底是谁?我之前怎么问你你都不肯说。”
“说了呀,早就告诉过你我是子婴。”
“我是问你的身份,想着能在皇宫中随意出出进进的也绝不可能是寻常之人,那么,你到底是谁呢?”
“真想知道啊?”子婴神秘兮兮地说,“那你过来我偷偷告诉你。”
小孩朝子婴缓缓走去,子婴凑到了小孩的耳边假装要说什么,突然从袖口里抽出了一根笛子。
小孩看了甚是惊奇:“你会吹吗?”
“小的献丑了。”子婴顽皮一笑,说着便开始演奏那声音悠扬又凄美的乐器。
小孩则坐在他身边静静地听着,在我现在的角度看来,真可以称得上是一副不错的画面。
我看着眼前的子婴,才突然打心底里觉得他才是这咸阳宫中最悲情的人物。他的父亲,乃我父王同父异母的胞弟,先是投降赵国成了俘虏,后又因起兵谋反被我父皇赐死。身为成峤之子,子婴自幼便在这咸阳宫中长大,他与扶苏交情甚好。我在想,尽管他的成长过程中从未有过他父亲的身影,但杀父之仇就是杀父之仇,难道他就一点都不恨我父皇吗?在这咸阳宫中的每一日不都应该备受煎熬吗?竟然还能跟仇人之子做朋友,真是难得,若是君主用贤德来选拔,那子婴定是当之无愧的人选。
但杀父之仇就是杀父之仇,难道他就一点都不恨我父皇吗?在这咸阳宫中的每一日不都应该备受煎熬吗?竟然还能跟仇人之子做朋友,真是难得,若是君主用贤德来选拔,那子婴定是当之无愧的人选。
随着那不太专业的悠扬笛声,我飘飘然地又换了场景。
这次是我的住处,我看到那个青丝少年的我正端坐在桌子上潜心研究一块木头。
真没发现,那会儿的我还有做事情这么专心的时候,他手上的小刻刀不停地在那木头上来回滑动,时不时地吹掉被磨下来的木屑。
“亥儿!”这一叫倒好,不仅把亥儿吓了一跳,连我也被吓到了,我和亥儿同时回头望去,又是子婴。
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看他那一直背在身后的双手似乎是有备而来。
“比人家年长了十几岁,看起来你却更像个孩子。”胡亥起身过去迎接,“手里拿的什么?”
“你猜猜看?”子婴笑得得意。
胡亥思考时,几声雀鸣响了起来。
“是鸟儿?”胡亥笑了。
子婴将藏在身后的鸟笼提到前面递给胡亥:“今日是你的生辰,也不知道送什么好,想着你喜欢独处,来个小家伙儿陪你说说话也是不错的,就把它买下了。”
胡亥接过鸟笼,将它放在了刚刚雕木头的桌子上饶有兴趣地瞧着。
子婴则发现了新大陆,在屋角的一处小柜子上,放着许许多多的木雕作品,那可是我那会儿闲暇生活的见证。
“送我一件吧。”子婴一件件地拿起来观摩着,爱不释手。
“几件都行,你自己挑吧。”显然胡亥的心思全然都在那只鸟上。
子婴没多犹豫,便在其中挑出了那把巴掌大的木斧:“就它了,我也不多要,那样太贪心了。”
胡亥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雕得不好,你要喜欢我改日好好雕一把木斧给你。”
“就是个心意,我看挺好的,我就喜欢这个,等回去略加装饰就可以挂在腰间了。”
胡亥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你还要带出去啊?”
子婴没答他,而是突然话风一转:“亥儿,你为何要跟赵高走得那么近?“
胡亥脸色一沉:“你弄错了,是他赵高喜欢围着我转,可不是我走近他的。”
“那你可要当心了,你虽是少年,但懂得的事情不比大人少,我想赵高是什么人你定是清楚的,可千万别......”
胡亥不耐烦地打断他:“你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而且我对皇位没兴趣,但凡我有那么点儿野心,也不至于整日躲在屋子里跟这些个烂木头为伍啊。”
“那就好。”子婴笑道。
胡亥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今日我还想要一件礼物。”
“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
“你能,你当然能,萤儿!让她过来服侍我,在你那儿她只是个下人,你已娶妻,她今后再努力也终究是能做个妾,但若是到了我这儿,那毫无疑问是要明媒正娶的。”胡亥信誓旦旦地说。
“明媒正娶?说得轻松,再怎么样你们也是身份悬殊,你拿什么明媒正娶?”
“赵高答应我了,他说一定帮我办到,你不是说过你不喜欢萤儿只当她是小妹妹吗?那为何不舍放手?”
胡亥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哀伤:“不是不舍放手,只是......你当真能照顾好她?”
“当真,我拿命担保。”胡亥拍着胸脯道。
子婴转身,落寞地说道:“好吧,我会去问问萤儿。”
顷刻间眼前的景象碎成一片,咸阳宫外一处僻静荒野,子婴跪在一处坟前,我认得,那是萤儿的坟。
子婴的身边跪着跟他同样泪如雨下的胡亥,如果可以,我真不愿承认那人是我,萤儿是我的痛,也是他的痛,此刻,我如万箭穿心般与他二人一起守在坟前。
萤儿自小聪明伶俐,深得宫里人的喜爱,但下人就是下人,出身就注定了一切。她想要与王公子弟成婚比登天还难,就连死,都葬不到个体面的地方。
睁开眼睛,再三确认后发现我正躺在赵子同家客厅的沙发上,外面看着天气不错。
这可真难得,这里可是乌云常年入驻的地儿啊。
我翻了个身坐起来,看到赵子同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这让我有些糊涂,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现实哪个才是梦境。
我起身走过去:“房......房东?”
赵子同转过身来,仍然是他特有的高冷范儿。
“卫伟,还有依依他们呢?”
“上班去了。”
上班?他们不是应该在二楼的......
我突然想起了之前的事情,然后迅速跑到楼上,跑进了那个躺着卫伟和张福芳并在一面架子上装满了人命的房间。
可是,那里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书房,架子上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书籍,并没有床,只有一大块看起来质地昂贵的地毯,和一些简单的家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