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澧仔仔细细打量了颜公公一遭，最后退出几步：“那、那你还能在御前侍候吗？你说那女鬼有没有可能附在你身上，又被你带到殿内呢。”
祝澧不说还好，一说颜公公悬起的心又揪了起来。
“皇上、皇上……你不要吓奴婢，奴婢老弱，可经不起吓。”
祝澧赶紧伸出手扶了他一把。
“好了，朕跟你开玩笑的。”
“皇上，请皇上许奴婢到后殿喝口茶再过来。”
祝澧点点头：“快去吧。”
颜公公犹豫半天，然后一步三回头地朝后走去，走了几步，他还是停了下来，转身惨兮兮地看着祝澧。
祝澧突然明白，他大笑了一声：“好，朕随你去就是。”
颜公公感激地就要下跪，祝澧提前一步赶紧阻止。
等他喝完水，两人又一起来到正殿。
“对了，你既然见到了女鬼，那她可跟你说过什么没有？”
颜公公喝过水，人已经比刚才和缓不少：“回皇上，我们在友好热情的氛围中进行了亲切地交谈。”
祝澧顿时来了兴致：“哦？那你赶紧跟朕说说，你们都说了什么？”
“奴婢问她：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寻到我头上来？”
祝澧又凑近两步：“那女鬼怎么说？”
颜公公清了清嗓子：“呜~呜~呜~”
“滚！老东西你胆子越来越大，现在连朕都敢打趣了。”
“唉，皇上息怒，奴婢实在是被吓坏了。”
祝澧见他诚心认错，也不跟他计较：“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个女鬼从来不敢在朕面前出现呢？”
颜公公心里腹诽：您好意思问我？女鬼不是您一手安排的么？她听命于您，当然不会出来吓您了。
但是这话他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敢说出来。
“皇上是真命天子阳气旺盛，女鬼自然不敢靠前，所以，奴婢也恳请皇上，能不能最近不让奴婢出殿门？奴婢只要跟在皇上身边才放心。”
祝澧摆摆手打断他：“不对，因为朕不信鬼，不怕鬼，所以她才不会到朕的面前来。”
颜公公偷偷撇嘴：您自然不怕鬼，鬼还怕您呢。
“所以，如果宫中无人怕鬼，鬼自然就不会再来骚扰了。”
颜公公除了频频点头，也不敢多说别的。
他知道所谓的女鬼肯定不是真的鬼，可饶是这样，大晚上的总是出现在墙上树上的，也能把人吓个半死好不好？
“这样，你再跟朕出去一趟，咱们一起会会那女鬼。”
颜公公一听顿时喜上眉梢：“哎！奴婢谢皇上隆恩！”
随后脚下生风，紧走几步给祝澧打帘。
不过祝澧刚迈出内室，他突然呆住了。
不对啊，听皇上的意思，这女鬼根本不是他安排的啊。
不然皇上还说要会会那女鬼，难道还真能跟女鬼进行亲切交谈。
“皇上，奴婢还想多嘴问一句。”
“说。”
“皇上跟那个女鬼……熟不熟？”
祝澧停下，转身看他，一脸好笑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朕又没见过那女鬼，有什么熟不熟的？”
颜公公这心里顿时又开始七上八下的。
“不是，你的意思是，这一出是朕安排的？”
祝澧满脸不高兴，不，祝澧已经有点发火了。
颜公公心里没底，只能试探问道：“那皇上怎么一点都不着急找人驱鬼？”
“所以，你就怀疑这是朕安排的？”
“皇上恕罪，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很好，现在你去内殿再拿一个辟邪香囊，再去高华殿给太后送去！”
祝澧说完一甩袖子，自己又回了殿内。
颜公公后悔不迭，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现在皇上生气事小，这女鬼不是皇上派来的事大啊，这证明什么？
证明宫里真的闹鬼啊喂！
……
他硬着头皮走到殿外，又继续招呼刚才那两个内监。
“再跟我去一趟高华殿。”
“什么？还去？这……该不是公公惹了皇上生气，皇上故意惩罚您的吧？”
颜公公见这两个太监一脸不愿意，赌气说要自己去。
那两个内监哪敢得罪他呢，只好硬着头皮跟在了他身后。
……
林汝行一大早接到皇上口谕就跟橘红进宫了。
宫道上正好遇到同去的公孙侨。
“你说，皇上这是弄哪一出？”
公孙侨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那你怎么替皇上驱鬼？跳大神么？”
公孙侨没好气地看她一眼：“跳大神怎么了？就这你也不会。”
俩人进宫后面见皇上，然后一同去了御花园的外墙根下。
因为据宫人们说，这是这几天女鬼出没最频繁地地方。
祝澧问公孙侨道：“还需要给你设个案燃点香吗？”
公孙侨一脸的：你在搞笑？
……
各宫妃嫔听说公孙侨进宫了，也都壮着胆子一起结伴来御花园外头看他驱妖。
公孙侨的书童抱着一个盒子过来。
橘红也抱着一个盒子过来。
公孙侨问林汝行：“你那盒子里装的什么？能告诉贫道么？”
林汝行龇牙一笑：“你先告诉我你盒子里装的什么？”
公孙侨琢磨了一会儿，放弃了跟她交换答案。
反正他肯定会比她先一步的布置好的。
他踏着旁边一棵树，借力飞上了墙头，片刻又下来，因为墙上被树枝遮蔽，大家看得不是特别清楚。
祝澧抬头看看墙头，冲他问道：“这就完了？”
“完了。”
祝澧又转向林汝行：“和平的呢？”
“臣女……爬不上墙头。”
祝澧忍不住好笑：“你俩抓鬼都需要爬墙么？”
林汝行还没来得及回话，祝澧就掐住了她的一只胳膊，一直把她带到了墙上。
幸亏这御花园的墙也够宽，不然就算被带上来也没地儿站。
嫔妃们在底下惊呼，纷纷喊着让皇上当心。
林汝行小心地从抱着的盒子里拿出她的抓鬼神器。
祝澧看得目瞪口呆：“老鼠夹子？”
林汝行比了个“嘘”的手势：“皇上别喊这么大声，否则让女鬼听见就不会再来了。”
祝澧会意，放低声音问道：“那公孙侨呢，也是放的老鼠夹子？”
“臣女还没看见，不过应该差不多吧。”
……
“都是你坏的事，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肯定惊动了女鬼，所以一夜都没出来。”
在御花园外一直守到快天亮的林汝行朝她身边的公孙侨抱怨。
公孙侨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没好气地说：“跟我有什么关系，明明是圣驾动静太大被女鬼察觉了。”
“那些嫔妃到的这么齐全，有一半是为了来看你的。”
公孙侨好似有些害羞，急忙转移话题：“你说，要是这女鬼再也不现身了，怎么办？”
林汝行不由得好笑：“那岂不是更好？证明女鬼被我们吓退了啊。”
“贫道的意思是，如果女鬼跟我们捉迷藏，我们来的时候呢她不出来，等我一走，她又开始吓唬人。”
林汝行得意地看他：“你该不会是猜不到吧？这女鬼肯定是皇上自己找的人，他想让女鬼被捉我们才能捉住，他如果不想我们就算再有本事也没办法。”
公孙侨也笑着向她看一眼：“那你怕女鬼吗？”
“你这话问的，你上次跟你的倒霉师弟在我身上做法的时候，还不知道我怕不怕这些鬼怪之说吗？”
公孙侨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林汝行觉得公孙侨的表情有点不太对，她讪讪问道：“我听你这话里，好像还有别的意思？”
“是啊”，公孙侨稍稍严肃：“女鬼根本不是皇上安排的。”
林汝行眼睛瞪大，不是皇上安排的？
“那是从哪来的？”
“贫道也不知道，总得抓住才行啊。”
林汝行警觉地抬头看看四周，此时天快放亮，正是一天当中最冷的时候，她突然就觉得周身发凉，连头皮都紧紧揪了起来。
“天要亮了，女鬼肯定不会出来了，不如我们回去吧。”
公孙侨忍着笑：“都快坚持到出太阳了，就再多等会儿呗，万一咱们前脚刚走，那妖孽后脚现身怎么办？”
虽然林汝行是无神论者，但是人扮的鬼她也怕啊！
万一女鬼还带点功夫，正好借机要她命呢？
她自从穿过来就命运多舛的，发生点意外也不是没可能。
祝澧的寝殿内，颜公公已经在服侍祝澧起床更衣。
“御花园有消息了吗？”
颜公公摇着头：“没有，说是女鬼一夜没出现。奴婢有句话，不知……”
“别吞吞吐吐的。”
“公孙先生跟郡主熬了一夜在等女鬼，属实是辛苦，若是皇上有办法让那女鬼现身的话，他们就不必那么辛苦了。”
祝澧自己正了正龙冠：“谁让他俩守一夜的？他们已经安置了捉拿女鬼的老……老法器，找两个奴才守着不就行了？若是女鬼被法器罩住，肯定会痛苦大叫，听到动静再出去都不晚。”
颜公公忙不迭地点头：“话是这么说，可是谁知道那女鬼什么时候出来呢？若是今夜不来，他们还要再守一夜……”
他其实是想继续试探下祝澧，好弄清楚这鬼到底是真是假。
毕竟假的都已经很让人害怕了，何况再是真的呢！
不过这件事上祝澧没说太多，他也不敢直接问，万一皇上一个不高兴，再随便让他拿个什么东西送去高华殿，那才是真要命。
祝澧忙着去上朝，也没顾得上回答他的问题。
朝上，刑部主理上奏了案情进度。
经查，仙人手确实不是孙守礼，而是家住漳州的何传山，已经派人去过漳州核实，漳州他的族亲父老皆能证明。
祝澧其实听得已经有些不耐烦，他实在是很不喜欢听这些大臣们反复啰嗦一些已经了解的消息。
“何传山说他从漳州到京城，是一个漳州的老乡介绍的，这人查过没有？”
“回皇上，查过了，根据现有的线索跟漳州当地村民的口供，怀疑此人……此人便是王相府上的一个车马随从。”
“车马随从？一个车马随从为何要让何传山进京假扮风水师傅？”
主审官与安紧张地抹了抹汗：“皇上恕罪，才过了一天，进展略显缓慢。”
祝澧挑了挑嘴角假笑一下：“确实时间有限，但是你作为一个重要案件的主审，难道连轻重缓急都分不清么？朕敢保证，你今天再去拿人的话，恐怕只能拿到一具尸体了。”
主审官突然恍然大悟，他暗暗捶了锤膝盖：“皇上请恕微臣失仪，微臣现在想马上回去安排……”
祝澧把手一挥打断他：“快去吧。”
随后他心里暗自发愁，手下没有得力的人可用果然是不行啊。
刑部的官员们大概是很久都没接过一桩这么重大的案子，再加上牵涉人员太多，他们有点畏手畏脚，自己如果不催紧一点，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水落石处。
这个王士斛的车马随从还能拿到人才怪。
要么就在昨日被王士斛密杀，要么就命他连夜逃窜了。
一天一夜的时间，对于一个出逃保命的人来说，足够逃到很远很远了。
果然，等他议完朝政准备下朝的时候，刑部的主审哭丧着一张脸来回话了。
“皇上恕臣死罪，王相的车马随从，已经不在相府了……”
祝澧听完就一肚子气：“你还好意思还求朕恕罪！”
“可是皇上……”
“朕对这个案子只知框架不知细节，却能从已有的迹象中推断此人一定有被杀害或者出逃的可能……这叫什么，这就叫见微知着。你作为一个主审，连这点敏感都没有。”
“是，皇上英明，可是……”
“你若是嫌刑部大牢空虚，朕看不如你也进去算了！”
主审官一惊，嘴巴张得老大：这怎么还说不明白了呢？
他见祝澧拂袖要离开，又赶紧上前两步请奏：“皇上，王相的车马随从虽然不在相府，但是他已经在刑部大牢里了啊。”
接下来就是祝澧满脸的不可思议：“你在说什么？不是说人已经不在相府了吗？”
“回皇上，人确实没在相府，但是臣回去之后，一边命人去相府捉拿此人，一面想起大牢内还关着一个相府的车夫，于是便让何传山指认，何传山交代此人就是他在漳州的老乡。”
祝澧觉得脸上升腾起一股热流，他用干咳化解了一点自己的尴尬。
“咳……你的意思是说，之前关进去的相府车夫跟这次诱骗仙人手的是一个人？”
主审官点头如捣蒜。
祝澧转身走向内殿，突然想起什么，又停住问道：“对了，那人之前是因为什么事进去的来着？”
“回皇上，之前是他护送王相的千金路上遇袭，刺客误入车厢内，将王小姐从马车里推下，此人便拔剑刺进了车厢。”
“这事儿要拿人的话不是该拿刺客么，为何将车马随从下狱了？”
主审官答道：“是这样的皇上，此案当时被路过的御史大人亲见，并在第二天的早朝上向皇上奏明了此事，然后皇上命微臣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