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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晴空灿烂,偶尔有云层飘过。

罗蔓决定今天就搬家,这草屋她也是一日都住不下去了。将席,罐子,盆之类的东西全部放在小推车上,三娃背着虎奴,四娃五娃蹦蹦跳跳地,她和罗孝彦一人扶着东西一人推着小车向新家赶去。

土地干涸太久,车轮滚滚扬起不少尘土。

姐弟几人在这一片扬尘中来到新居,小推车上的东西没有全部卸下来,只拿了一些使用频率较高的东西。

罗蔓将放着粮食的筐和背篓放在自己居住的西厢房,牢牢把握住家里的经济大权。

东厢房空间比较大,住得下罗孝彦几人,她也落得清净。

院子里有一个小石桌,安排四娃五娃去擦干净,当作以后吃饭的地方。等到午时,一切收拾妥当后,罗蔓看着干净整洁的院子,觉得跟几个孩子在村子里度过荒年好像也不错,虽然物资不丰盈,但起码不用风吹日晒,旅途奔波啊。

四娃整个人躺在石桌上,歪着头看向罗蔓,轻声说:“大姐,我们中午又要吃土豆吗?”

罗蔓没回答,昨日中午吃了熏肉,晚上又煮了甜玉米汤,虽然明白四娃这么问是不想继续吃了,但是她土豆复制的多,苦日子还是再过一过吧。

煮土豆、烤土豆不好吃,那是碍于厨具和调料的限制,毕竟土豆可是有无数种吃法的,整合家里现有的资源,今天最适合做的竟然是土豆泥。

这也不错了,适合肠胃弱的人吃,刚好可以多做一些送给陈家当谢礼。

他们家今天一搬过来,陈叔就把说好借给他们的锅送过来了,还帮着整理了一遍灶台,很是热心。

于是罗蔓看向几个孩子说:“我今天打算做一道不一样的土豆,有没有兴趣期待一下?”

大概厨艺不好的人总是希望多获得一些鼓励和肯定,罗蔓环视一圈,除了依旧躲在屋里的画画的三娃,剩下的几个孩子都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好像有口吃的就可以了。

也有不一样的,听了这话的罗四娃叹气,感觉后背上的石板有些热了,又翻了个身趴在上面。

土豆再怎么换还是土豆,他不想吃,他只想吃肉。想也不可能,肉昨天都被他们吃完了,早知道就劝劝大姐省着点吃了。

看到没人回应,罗蔓也不管了,直接开始削皮切块上锅蒸煮。

将蒸熟的土豆碾碎成泥,撒点盐巴,罗蔓尝了一口,就...挺普通的,完全不意外是她的手艺。

留给陈家那一份她还特意在上面摆放两片薄荷叶装饰,颜值立刻就上去了。

罗蔓将碗递给罗孝彦,无视他一言难尽的表情,“快趁热送过去,感谢的场面话应该就不用我教你该怎么说了。”

罗孝彦只好接过木碗,一手护着上面的薄荷叶别被风吹歪了。一边迈着沉痛的步伐向隔壁的陈家走去。

陈家屋外有棵柿子树,作为耐旱的植物,这棵柿子树今年一颗果子也没结,厚厚的叶片也是焦黄的。

罗孝彦敲开陈家的门,看到陈策出来,匆匆地说:“这是我大姐做的土豆泥,说是谢礼。”把碗往陈策怀里一塞,扭头就走了,好像怕被退回去一样。

陈策感到好笑,这孩子,性子真是急。

他却不知,实属是罗孝彦有些接受不了颜色如此古怪的土豆泥,对于把这个当作谢礼送过来,有点忐忑。

陈策进到正堂后,将碗放在桌子上,看到两片碧绿的薄荷叶立在黄色的土豆泥上,又怪异又有趣,也许母亲见了会欢喜一二。

“策儿?咳咳,刚刚是谁来了?”陈母听到有敲门声,还不大一会就没有声音了,怕出现什么事,就急忙出声问。

陈策端起碗又进厨房拿个汤勺就进了母亲的屋子,九月份的天又闷又热,这间屋子门窗却关的严严实实,浓郁的药味和一些其它气味在鼻息间,让人喘不过气来。

陈策看着母亲脸上的红热,眼里的浑浊迷蒙,喉头一紧,他真是妄为人子,不能代母受罪。

“是罗二娃送来的土豆泥,说是他姐姐做的,娘你也来尝尝,品鉴一下。”陈策扶起母亲,挖了一勺喂过去。

陈母一听就笑了,从混沌状态清醒过来,这是还把她当作御厨传人呢,不过是在他小时候随口说的哄着玩罢了,一直记到现在,如今反倒拿话来哄她了,就算她祖上当过御厨,那也是百年前的事了,她可没怎么学过。

不好拂了儿子的意,随意地吃了一口后,一时也没回话。

过了一会淡淡地说:“心思是个巧的,就是这手艺委实不怎么样。”

做饭的手艺未免太粗糙了些,只撒了点粗盐,别的什么都没有,虽然保留了土豆特有的香气,但口感不够丰富,若是再配上牛乳,撒上香料,想必滋味更是绝佳。

还有盛放的器皿也不够精致,若是用细腻的瓷器...罢了罢了,她做了一辈子的饭,虽然有些心得,哪就用得着她来点评呢。

陈策看着母亲脸上的神色,迟疑道;“不好吃就别吃了,没得为了这点子东西勉强自己。”

陈母嗔怪道:“现在是荒年,哪能浪费粮食,那样老天爷都会看不下去,要收走你的福气喽。再说了,小丫头一点心意,糟蹋了不太好,瞧瞧还是挺机灵的, 适合老人孩子,软绵绵的很不错。”

听到母亲难得说这么多话,精神头也好了许多,陈策由衷地开心,暗叹罗家的小丫头还真有两把刷子。

自从母亲寒疾发作,感觉骨头缝都跟裂了一道口子一样,往外冒凉气,别说逃荒了,连挪动都费力,一日日躺在床上,大热天也不敢开窗吹风。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可不用你可怜我这个老婆子,你要是能快点成婚生子就是对我最好的孝敬了,哪用得着天天琢磨着我吃了多少?还像个男人样?”嘴上是这样骂的,但对于快要六十的陈母来说,这辈子最自豪的就是生了个这么有本事的儿子,只是可怜孩子一直被自己拖累。

“娘,好端端的你提这个做什么?现在荒年大家活着都成问题,上哪找媒人说亲娶亲啊。”陈策有些头疼,自从被退亲后,他娘是魔怔了,见天地说这个话题。

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再退一步来说,即使现在不是荒年,又有谁看得上他这个猎户?更不用说他还订过两次亲,如今年纪越发大了,除了卖女儿的、寡妇再嫁的,谁肯让自家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他?

“娘,我不奢求这么多了,也许都是报应....”想起十年前的事,陈策情绪有些低落。

“闭嘴,我不准你这么说,我儿没有错。”陈母瞪着一双眼睛,颤抖着嘴唇,当年的事就是个意外,也就她这个傻儿子把错处归于自身。

要不是那张沧自己鲁莽,怎么会丧命?一个好好的家说散就散了,可怜了俪娘和她刚满月的儿子。

陈策不想跟母亲争论这个问题,无论是谁的错,悲剧都已经酿成了。这些年他只要一想起张沧的尸骨,就一阵恍惚。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儿子才满月,一切美好都停止在那个夏日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