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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饭吃到后头,叶崇然很是无奈的看着我叹气。

“子戎,我就是头猪,也吃不了这么多”

我抬眼看了看他碗里堆成小山的菜肴,默默停了手里的筷子,自己也没发现自己的失态。

“怎么就夹了这么多?”

我在自问,叶崇然却替我答上了这一问:“关心则乱,子戎,你有心事?”

我抬头看着眼前人,张了张嘴,却只说道:“没有”

叶崇然淡笑不语,并不追问,待到小厮上来收拾了桌案,一壶香茶又送了上来,是四儿上次烹过的雪顶含翠。

我提壶斟茶,先给叶崇然倒了一杯消食,他方才用饭时给了我面子,吃的比往日多一些。

是以他此刻的脸色不大平顺,一副克化不动的样子。

我轻笑一声:“怪我,只顾着叫你吃,忘了你平常的饭量”

叶崇然摇摇头只说无妨,随即端起了茶盏。

即便胃里难受,他这个茶喝的也还是很文气,一口茶分作两口,浅抿轻尝,有板有眼。

我垂着眼眸,一口饮干了杯中茶,而后拍了拍手,招来了方才上茶的小厮。

室中寂静,叶崇然只是饮茶,似是并不好奇我要做什么。

这次小厮进来时,手中提着一个医官常用的箱子,另有一个小婢女捧着一张木盘,木盘上搁着一支翡翠嘴,白铜锅的烟杆儿。

药箱搁在我手边,烟杆儿则放在桌上,小厮和婢女一言不发,放下东西便都出去了。

我起身推开了窗,窗外荷塘已经败落起来。

一阵风过,荷香不在。

唯余一点萧条。

我看着眼前景色,忽然想起自己少年时学到的一个词,这个词是母妃说出来的。

彼时我不肯好好念书,她就说:“你若再不用功,仔细你父皇问了你的书,同你秋后算账”

秋后算账。

极妙的词。

春季有春季的曼妙,夏季有夏季的情热。

那秋季呢?

我回过身,又坐回了叶崇然身边,从药箱里陆续拿出七八个牌九大的盒子,每个盒子里都装着碾好的药粉。

我从冠上拆下簪子,又一个个打开这些盒子,用簪尖儿将里面的药粉挑到了掌心里。

一边挑,一边说道:“雄黄、紫石英、白石英、硫磺、赤石脂、哦,对,还有最要紧的一味,龙涎香”

叶崇然看着我,眼中神色不变,细密的睫毛在他眼下投出阴影。

烛火摇曳间,我始终看不清这个人在想什么。

待到我手中各色药粉堆成一颗丸药大小。

我便从药箱里拿出一只瓷瓶,将里头的藏香油滴在药粉之上。

而后两掌相合,将其捏和成了一颗龙眼大的丸子。

这丸子异香扑鼻,我手上尽是浓甜油蜜的滋味。

烟杆儿头上是一只锃亮的白铜锅,指肚儿大的锅上又有一个丸子大的凹槽。

我将丸子填入凹槽里,又用指腹缓缓将其捏紧。

待到这一切事做完,我将烟杆儿递进叶崇然手里.

“相爷脾虚胃弱,今日又用多了吃食,想来夜里是要难受一回的,不若现下消受了这一丸儿仙合香,压一压积食......也免了瘾头发作时的不体面”

叶崇然没有抬头看我,只是轻笑着叹息一声。

便从善如流的接过了烟杆儿,对着桌上的红烛,点燃了香丸。

香气瞬间馥郁开来,比之方才捏合之时更甚。

满室浓香潋滟,犹如身在花海。

叶崇然嫣红的唇齿微张,轻轻咬住那翡翠的烟嘴。

平日清亮温和的眸子,此刻也眯了起来,腮边微微用力,一口浓香便被吸进嘴里。

烟雾在他唇边缭绕片刻,便又被他缓缓吐出。

这一团月光似得轻烟,如梦似幻的飘到我眼前,足以遮蔽我的眼睛,和我的心。

抽过这一口烟的叶崇然,眼里的瞳光都散了,整个人酥软轻绵,如水如云。

又像是一只吸饱了奶水的幼年狸奴,再不见往日光风霁月的文臣风骨。

我看着叶崇然,他亦看着我,半响,他握着烟杆儿一笑。

“王爷有心了”

“你抽上这一口,还有几年好活?”

他在烟雾中摇了摇头,笑意愈发缥缈。

“王爷这样通晓药性,依王爷看,崇然还有几年可活呢?”

我闭上了眼睛,深深将这满室的香气吸进肺腑,指尖的颤抖,竟无端被这异香安抚下来。

好一个仙合香。

这香是前朝失传的禁物,一旦抽上,毒非寻常。

仙合香仙合香,意思就是抽上了这一口香,便如同与仙人合为一体。

百病皆消,欲仙欲死。

等我再睁开眼,叶崇然唇间又溢出丝丝烟气。

而我,明知眼前是他,却又想......如果这吞云吐雾的人,不是他该多好。

“崇然,你的事,我从未查过”

叶崇然一只手肘撑在桌上,指节儿轻轻抵着自己的颊边,一双眼迷蒙的看着我,似是在等我的后话。

“所以,今日你说什么,我便信什么”

“若崇然什么都不说呢?”

“窗外是荷花塘,相爷吃醉了酒,不慎沉了塘,本王援手不及,实是憾事”

叶崇然端着烟杆儿起了身,面上似笑非笑,走到窗边的小榻上,又脱了官靴上去,姿态慵懒的歪在了软榻之上。

“王爷要杀我”

“我不该杀你吗?”

叶崇然还是笑,从榻前的案几上开了一坛早早预备下的酒,酒香溢出,却被他嘴里浓香盖住。

酒坛已经递到嘴边,我终是抑制不住,从他手中夺过,抬手便砸碎了那酒坛。

“你抽这个东西还敢喝酒!你是诚心要死了!”

叶崇然抬起头,一双润泽的眼睛盯着我,唇边是堪称温柔的笑意。

“子戎,京城之中,只有你对我心软”

我咽下了喉咙里那口闷气,和叶崇然相对而坐。

“崇然,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

叶崇然悠悠叹息,眸子低垂,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崇然是及冠那年吃上这香的,今年过了正月,便有八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