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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我靠在椅上长出了一口气,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为何救我?”

他不说话,只是盯着我看,不知从何时起,我不再看得懂这个少年的眼神。

就像不知从何时起,我也开始猜不透哥哥的心思。

一国之君王,大抵是不能轻易将心事外露。

我起身走出了屋外,招了招手让他跟随。

府中静极,白日忙前忙后的丫鬟小厮此刻都已歇了。

风雪拢住回廊两侧,我和阿尔野穿行其中,像是两只迷了路的孤鬼。

过了后花园,便至库房中,存着兵器的房门未锁,是梁管家照我吩咐留的门。

推门进去,里头的兵器四面列开,于烛火中散发着森寒气息,冷光扑面,杀气腾腾。

我上前提了蛟枪在手,又对阿尔野说道。

“挑个趁手的出来”

说罢,便独自走向院中等候。

片刻过去,他亦提了一把青刃的长枪,走到庭下与我相对而站。

雪下的愈发大,落在了发丝之上。

我冷眼看着他:“你拿胡刀好些,用枪,你要吃亏”

阿尔野一笑,一片雪花落在他垂而直的睫毛上,浓眉微挑。

“是么?”

我见他轻佻,便懒得再和他费口舌,只是提枪杀去。

膝上两块淤青随着走动闷痛起来。

可我顾不上了。

枪尖破风带雪,直逼咽喉而去。

阿尔野闪身避开,却被我背阴的一腿踢中。

膝头正中他腹间,他皱眉闷哼一声。

我自然也不好受,可就是不愿避开伤处。

只觉身上疼一分,心里便松快一分。

枪身回挑,再指咽喉。

他横劈一枪将我挡开,见我出手狠毒,他问道:“你当真要我死?”

泼天的苦痛快要将我淹没,我早就恨的没了出路,却不敢怨崇然弃我而去。

如今他自己送上门来,我没有不拿他泄恨的道理。

于是一枪比一枪刺的狠,只想让滚烫的血水铺天盖地般淌在院里。

他每每出手挡下,两枪相击而震,虎口便是一阵发麻。

不知打了多久,虎口干脆撕裂开来,满手的血顺着枪杆流至枪尖,而后滴落在雪地之上。

阿尔野以枪撑地,喘了两口气后,抬手擦去唇边鲜血,却仍是笑着看我。

“知道你身手好,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亲自领教”

他左胸中了一枪,大氅之下的皮肉被刺破,血浸在墨色的衣襟里,乍一看好似并未受伤。

我身上倒是没伤,只是膝盖疼的钻心。

“你再不还手,今日就死在这了”

“在草原上,勇士相斗要讲一个公平,你腿上有伤,我不想胜之不武”

我摇摇头,忽然觉得眼前一幕十分荒唐,一个蛮子居然跑来跟我讲起了规矩。

“跟本王讲道义?你也配?”

说罢,杀招再起,这一枪得中,北地便要换新王了。

阿尔野眸光一暗,抬手握住枪尖连退数步。

血流一路,殷红点点。

他猛然抬头,眼中不知何时竟带了泪光,祈求般的看着我。

“不要......”

“我心软过一回,给了你活路,可你偏来挑衅,如今终是留你不得”

阿尔野的眼中哀求渐渐冷了下去。

像是有雪落进眼中,又被温热的眼眶消融,化作两行清泪划过腮边。

他松开了握着枪尖的手,任由我持枪刺入他腰腹,口中鲜血渐渐涌出。

他似是不觉疼,只是喃喃说道:“我哥哥......当年......也是......这般杀我的......”

我膝上的疼痛终是压抑不住,两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天地静默,只有血腥气散开在庭院。

片刻后,我抽枪离去。

“滚”

......

这样痛痛快快打了一场过后,我疲乏已极,回房便昏死过去。

许是手上沾了血,于是这一夜梦中,便尽是鲜红。

菩萨座下莲台落在血海尸山之上,她托着净瓶,懒懒睥睨于我。

“我的儿,你又心软了”

我膝上重伤,在梦里亦不能免去疼痛,额角青筋随着这份疼痛一下下跳动。

“你死期将至,少来管我”

菩萨冷笑:“我生我死,自是命数,可你如今生不如死,却是你咎由自取”

我死狗似得蜷缩在莲台之下,眼中湿成一片,不肯再开口。

菩萨仍是笑着,莲花宝座凋零了几瓣。

“你只道我是你的心魔,可你真正的心魔是谁,你早已心知肚明,我的儿,你且好好看看你的心”

我撑起身子,抹干眼中泪痕,向着菩萨看去。

那不是叶宝元的脸。

那是哥哥的脸。

我大叫了一声,梦境当即碎了一地。

冷汗未退,叩门声却响起,我惊魂未定,只问是谁。

门外响起彩玉的声音:“王爷?您没事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身子时冷时热,止不住的发抖。

“无事,你进来”

彩玉推开门扉,带着一身雪气进了房中,又伸手挑起内间的帘门隔断看我,眼中满是担忧。

“王爷?”

我看着彩玉冻红的小脸,心神渐渐缓和下来。

“吓着你了?”

彩玉摇摇头:“相爷交代过,王爷时常发梦惊醒,要我警醒着伺候”

我闻言笑了一声:“他连这些事都操心,怎么就......”

彩玉神色一暗,似是有意岔开我的话。

“王爷,奴婢备水,您好好沐浴一番,缓缓心神吧”

我看着小姑娘眼里难言的哀伤,才知道为他心如死灰的不止我一个。

我点点头:“叫小厮提水,你去库房里拿干姜来,再取两贴跌打的膏药......”

彩玉闻言一愣:“王爷是伤了何处?”

“拿来就是”

彩玉知道自己多了嘴,躬身告退后便去拿药。

天色还有一半刻钟才亮,我坐在榻沿上,浑身乏的连胳膊也抬不起来。

昨夜那样刚猛的打了一架,落了一身酸痛,却没打出个结果。

一想起那狗崽子流的两滴猫眼泪,我就恨的牙痒痒。

那么大的个子,挨了打也不知道还手,还跟个女人似得哭,真他娘的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