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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集市口,青石城门的犄角里,有几个开摊的老屠夫,日日现杀现宰,卖的都是好肉。

我怀里揣着卖药材的银子,溜溜达达向着肉摊儿上去了。

心里还想着,一会儿得割些精瘦的肉,上次割的那些五花三层,小白毛儿都没吃上几筷子,可见他是不爱肥腻的。

今日回去做个豆酱焖肉丝儿,再烙几张小饼,肉丝儿卷着葱丝儿吃。

想来小白毛儿会喜欢。

然而不等我走进肉摊,几道有些刺人的视线,就盯在了我背上。

我若无其事的左右望过几眼,发觉这些盯着我的人,行动间皆有章法,不是地痞毛贼之流的货色。

不是江湖人。

那便是宫里的人了。

思及此,我闲闲笑了几声,如今跑出来也有几个月了。

早先心里还疑惑,怎么连一张通缉的告示也不见。

后来在集市上听人嚼舌头,那两人先说皇上大义灭亲,斩了孪生胞弟。

又说璞王爷生前是何等富贵风流,游戏人间。

死后丧事却简朴已极,连一副好棺木也没配上,直接就受了火焚之刑。

末了,说闲话的这两个人,又齐齐啐了一口。

“这号叛国弑母的人,也是该杀,皇上还是深明大义的,斩的好!”

彼时我站在他们身后,心里很是百感交集,也不知该如何跟他俩说。

本王从前,其实也没有多么富贵风流。

原来,陛下早已将我的死讯放了出去。

如今即便我能活生生回京,只怕也无人再敢喊我一声王爷。

嗯,陛下还是有手段的。

一边派人私底下追杀于我,一边随便烧具尸身,就说璞王薨了。

如此,哪怕我人还活着,可于世人眼中,也已是板上钉钉的死人了。

再没有人,能扯着天子胞弟的名号,起兵谋反,问鼎江山。

我叹了口气,照原样走去了肉摊上,挑挑拣拣买完了肉后,堂而皇之的行出了城门。

追杀的人大抵已经认出了我身形,随着眼前地方越来越开阔,人烟越来越稀少。

身后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明显。

等站在一片绿草茵茵的空地前时,我伸手摘了斗笠,回头看向这七八个人。

“你们是什么人?御林军还是游鱼处?”

为首的那个人,既不蒙面,也不戴笠。

一张国字脸素面朝天,眼中全然是忠君爱国的豪气。

我看他这副模样,便知这厮八成是御林军没跑了。

而后,这国字脸便不负众望的开口道。

“我乃御林内三营统领梁飞虎!承陛下密旨!特来南疆边境追捕罪王子戎!若尔负隅顽抗!依陛下旨意!可就地诛杀!”

他一个糙人,将一段走文言的话念得铿镪顿挫,我听着不由就伸手掏了掏耳朵。

之后便不尴不尬的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接他这话。

想了许久,也只能耿直的接一句。

“行,诛杀吧,你们是一起上啊?还是车轮阵呢?”

梁飞虎横眉一竖。

“你狂悖!”

我摇了摇头,将肉搁在了草丛里头,赤手空拳便朝他招呼了过去。

期间还找了个空子,真心实意的同他讲道。

“是你狂悖才对”

梁飞虎脑袋被我夹在腋下时,方才站在他身后的那几个御林军,个个脸上都写着尴尬。

似是都觉得,放任自家统领和我单挑这事儿,实在是很失策。

我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

“你们若就此退了,咱们就只当没有见过,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若你们不退,那就给你们梁......嗯......梁什么来着?梁非凡?”

梁飞虎怒目圆睁。

“老子叫飞虎!”

“好好好,飞虎飞虎,你别着急......”

“你们若不退,就给飞虎预备一副棺木吧,本王死不足惜,但也要拉个垫背的才行”

那些御林小兵面面相觑,半晌都不见动静。

我眯了眼,觉察出些许不对。

一般来说,自家统领被擒,手底下这些兵将,无论如何都会救一救的。

可今日这招,怎么好似不管用一般?

我回头看去,只见四际已经埋伏下了弓箭手,每一支箭头,都直挺挺的瞄着我。

我笑了一声,摇着头叹了口气,原以为是狭路相逢,不想却是瓮中捉鳖。

好,好得很......

我咬住后槽牙,一路提着这个魁梧的梁飞虎往后退,直至退到虎啸峡口。

那些弓箭手才亦步亦趋的从暗处跳了出来,粗看有二十来人。

若我有丁点儿想逃的意思,只怕这些弓箭手,是不会顾及梁飞虎死活的。

届时,我便真要和这厮死在一处了。

就在这个紧张拉锯的时刻,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马儿嘶鸣。

这马听着不像是中原马,中原的马儿大都温吞乖巧,没有这么烈性的叫声。

我眯眼看去,只见阿尔野穿着一身黑披风,稳稳骑在疾驰的马背上。

手中搭着长月弓,弓上搭了三发连珠箭。

箭势破风而来,三发齐中后又是三发,那些弓箭手没想到今日会有外人搅局。

慌乱间开弓回击,可阿尔野到底是在草原上长大的,他的骑射,寻常人是赶不上的。

等到他穿过箭雨到我跟前,一把将我捞上马时,我还处于震惊之中。

让我震惊的事情有两件。

头一件是,这厮怎么来了?

第二件是,匈奴不会已经打到南边了吧?

怀着这两件疑惑,我只顾埋头思索,丝毫没有防备阿尔野。

直至他趁着马儿疾驰狂奔,在我颈子上舔了一口之后。

我才十分讶异的回头看他。

“你舔我干什么?”

“你提那胖子提的下汗,我给你舔了”

我闻言目眦欲裂,惊的叫骂起来。

“你个挨千刀的蛮夷!你没个脏净了吗!瞎他娘舔什么!你是狗吗!?”

阿尔野只是笑,墨发飞扬于漫天尘土之中,他好似是又长高了,手也长大了些。

一手抓着缰绳,另一手还能稳住我,好叫我不被这烈马颠下去。

“只要你没死,随你拿我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