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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司徒家的……你且等着,别乱走动。”他低声嘱咐时,像是带着笑。

我这时才开始有些后怕,这人从未在我记忆里出现过,应该与原身也并不认识,就这么突然施以援手,怕是有什么目的。那么多人都被困在火里,他为何会偏偏只救我出来?更何况事先他也不知道我的身份,不存在要向司徒珏示好的意思。

只见他抬手朝上,袖管里飞出一支鸣镝,射向夜空,发出尖利的长啸声,还伴随着一点火石微光。

那是给同伴信号吧?我仰着头,目光很快就追不上那鸣镝了,正想着要是那东西从半空中失去动力又掉下来,砸到城中的某人头上会是什么场景。然后再恢复水平视线时,眼前的那位玉面阎罗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下意识地朝周围望去,近处只有密集的树影轻晃,再远处便是灯会那条街上的火光与黑烟映得半边天都亮了。那场火烧得实在有些诡异,不知道苏眉有没有逃出去。

方才自报家门,并不是真的指望别人送我回去,这个时候司徒珏他应该还在长街,说不定正想办法救火找人,苏眉应该是派人通知过他了,再加上我也让疾风替我转告了去向。

我将之前丢在地上被烧坏了的衣裳抱了起来,留作证据,然后便朝着灯会的方向去了。

沿着小路七拐八拐地走了半天,才找到了通向正街的方向,没想到这段路有这么长。我到的时候,茶楼的火已经被扑灭了,但也已经成了废墟,周围还有巡防营的官兵正在救人。

着火期间,这木楼上面几层都塌了下来,有些没来得及逃走来的人都被压在了下面。

现场惨烈程度,实在是触目惊心。

直到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哭腔激动地喊道,“你们再仔细找找啊,她就跟在我后面,差一点就能跟我一起逃出来了……求求你们再仔细找找……”

“眉姐姐。”我穿过人群,出现在苏眉面前,她先是不敢相信,然后从徐长安的怀里挣出来,冲过来一把抱住我。

“太好了!你没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没事的……”她脸上还沾着些灰尘,额边的发丝也有些乱了,我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但应该也比她好不了多少。

不一会儿,我那两个丫鬟从废墟里被叫了回来,看见我完好无损地站在那儿也都是喜极而泣。

附近还有一些刚被从瓦砾堆中翻出来的尸身,他们的亲人痛哭的声音此起彼伏。

司徒珏从另外一边赶了过来,他的样子也不太好,衣袖上的污脏痕迹明显,看见我被丫鬟拥着,只是蠕蠕嘴唇,欲言又止。

还是徐长安提议让我们先回去,今夜的火事有些蹊跷,京兆府也来了人,恐怕宫里也被惊动了。我们作为幸存者还守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给其他人腾腾地方。

这一夜,整个京城都睡不好了。

回到素心阁,孙大夫替我诊脉,见我并无大碍,又问需不需要安神的汤药。

我摆了摆头,但一想到那些残酷的画面,身体还是会禁不住颤抖,便改口,“还是麻烦孙大夫准备一些吧。”

“不麻烦。”孙大夫收好药箱起身,“王妃派个人同我去取药就行。”

孙大夫作为王府的府医,所住的院子差不多就是一间小医庐,日常的药材从来不缺,而且每月还有额外的研究资金可以采买一些名贵稀有药材。

以前,他只需要专注于照顾司徒珏的身体,偶尔也会给太妃请脉,自从我过门之后,他的客户又多了一个。还好我跟太妃都不是经常生病的人,所以他的工作量也并不大,大部分时间都可以用做专项研究——如何调理好司徒珏的身体。

不过我还是记得之前大伯母介绍的那位女医孙苓薇,曾提过与孙大夫是叔侄关系,且评价他私德不佳。让我一度很是好奇,但根据我自己的观察,像他这样的全科医生,技术好,人品看上去也没什么问题,侄女的评价可能涉及到个人的一些隐私,那就不便深究了。

所以我也就渐渐没当一回事,对待孙大夫的态度如常。

此时便点了杜鹃跟他去取药。

要是没有安神汤药,我可能今夜真的要睁着眼到天亮了。杜鹃回来之后,向我透露了一个消息,司徒珏受伤了,似乎是外伤,还暗示我应该去竹泉院探视一下。

我回忆了一下,跟司徒珏一起回来的时候他在马车上端坐如松,并不像是受伤的样子,也许并不是很严重吧。这么晚了,我还特意跑过去凑到他眼前,说不定会被他误会我是故意刷存在感的。

再加上身心俱疲,我也不想再应付什么人,甚至连话都不想多说,就拒绝了杜鹃的提议。

虽然喝了安神汤药,但一晚上我还是睡不着,精神压力太大了,直到天亮时才稍微眯了一会儿。

听说昨夜的火事已经查完了,是有人恶意纵火,且也抓到人了。

晌午,堂姐沈茹红着眼上门,她却不是来找我的,而是找司徒珏。

原来昨夜是堂姐夫郑骅当值,本来好好的上元灯节,他要去忙巡防营的差事没办法陪老婆就很烦躁,没想到灯会长街上会发生那么严重的火情,死伤惨重。

宫里怪罪下来,一层一层的问责就问到了郑骅的头上。

说实话,这种事他也没办法,就是被推出来背锅的。

昨晚事发之后人就以失职罪名被抓进大牢里,今天一大早,堂姐就求回娘家,请大伯父出面周旋,但如今的京兆府尹李大人早些年间跟沈家有些私怨,算起来也是祖父那一辈的往事了。

一看到大伯父出现,反而咬死了不放人,要等案子查清楚了再说。

这种罪名本来就可大可小的,却夹杂了一些个人情感在里面,所以沈茹才急了,不顾大伯父的反对,私下找上司徒珏,请他出面。

司徒珏虽然官阶不高,但他有王爵在身,而且与宫里还有联系,身份特殊,要是他能替郑骅担保,说几句软话,兴许就能从轻发落。

我陪着沈茹到了司徒珏的书房里,准备在必要时帮腔求上一求。

没想到司徒珏听完之后,很淡定地就同意了,“二姐先别着急,此事我会先去问问看,那位李大人也算是我的长辈,家父还在世的时候,也曾与我家有过来往,应该是能说得上话的。”

他说得很是轻松,但我知道在官场里人情债才是最麻烦的。